周栾似乎狠狠扯了苏合一下,伴随着苏合的痛呼,他沉声道:“你还顾得上别人?秦子观骗你,他根本不会去费力气救一个哥儿,你怎么还相信他?”
“晏公子已经跟我说过秦家会把他带回来,他不会骗我的...”
周栾咬着牙道:“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这么天真?”
他低声说了什么,苏合压抑着的咳嗽声愈发粗重,半晌他沙哑着开口:“...不会的,没有红袖的消息,我放心不下...”
周栾拉着他朝这边走:“你说什么都没用,秦子诚已经发现我的踪迹了,你必须跟我走,我们天亮前就得离开胥州...”
他话还没说完脚步猛地顿珠,双目间带着警惕与一抹狠厉看着站在回廊前的人影。
苏合跟着他的脚步一滞,抬起头看向前方,继而惊讶道:“晏公子?”
周栾紧紧盯着回廊前的人,浑身肌肉绷紧如同一只面对敌人的豹子,脸上再无昔日的笑容,面上那道狰狞的伤疤愈发骇人:“让开。”
回廊前的人没动,目光在两人之间停留片刻,转向周栾:“你要带他去哪?”
周栾眼底的警惕之意丝毫未减:“让开。”
晏辞看了看他们,随后目光落在苏合单薄的身体上,置若未闻地说:“他病得很重,若是跟着你离开,根本走不到天亮,你想害死他吗?”
周栾还没说话,似乎为了证实晏辞的话,苏合用手捂着嘴又是一阵咳嗽。
他单薄的身体在风中宛若枝头摇摇欲坠的落叶,周栾握着他的手腕都感受到掌心的颤动,惊讶地回头:“你生病了?”
苏合勉强直起身,轻轻摇了摇头,他抬头看向晏辞,语气带着哀求:“晏公子,你不要告诉别人...”
晏辞摇了摇头:“你不必担心,我若是想告早就去了。”
他再次转向周栾:“你胆子倒是很大,秦家在整个胥州到处找你,你竟敢跑到这来。”
周栾捏紧拳头,看着晏辞的目光已然不善,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晏辞垂眸看着廊下的两人:“你先前带走的那些图都在哪里?”
周栾面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被我烧光了,怎么了?”
晏辞见他这幅样子,回忆起白日里秦子诚对他讲的故事,心道这人这般憎恨秦家,就是因为秦子诚当年没有借苏泽银两?至于吗...
于是他沉默一瞬,蹙眉道:“秦家到底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背弃他们?”
周栾冷笑一声,盯着晏辞一字一字道:“因为他秦子诚该死。”
晏辞眉头蹙得更加深了:“我听说过你家的事,若是因为这些——”
“因为哪些?”
周栾忽然拔高声音,脸上的疤痕随着面上狰狞的笑意扭动着:“我猜,秦子诚跟你说苏泽因为赌博输光了家产是咎由自取,还是他因为没能帮上好友的忙,愧疚终生?”
晏辞被他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正想质问他为何这样说,周栾却有些警惕地看了看院门的方向,他眼中流露出的焦急没有逃过晏辞的眼睛。
此时此刻周栾明显已经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只见他猛然一把抽出腰间的一把长刀,随着刀刃出鞘的轻响,他将那锋利的刀刃对准晏辞:“我现在就要带他离开...你若是再不让开,我就对你动手了。”
晏辞抬眼看了看那雪白的刀刃,继而看向周栾:“这是我的家,你若是不说出来那些图纸的下落,哪里都别想去。”
------------------------------------------------------
周栾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晏辞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他看起来云淡风轻,面上没有一丝急色。他知道自己不需要着急,因为周栾此时比他更加心急。
果然只见周栾握紧手中的刀,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看着晏辞的目光带着一丝狠厉之色,却始终没有动手。
他们两个在这月夜下一时僵持不下,空气中的火药味愈发浓重,一旁的苏合忽然低低咳起来,终是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寂静。
两人一起看向他。
苏合身上裹着厚重的外衫,看着是周栾脱下来给他的披上的,但是面上看起来不太好,他朝着周栾摇了摇头,低声道:“哥哥,你别这样...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晏公子在照顾我,他是我的恩人...”
周栾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冷笑道:“恩人?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苏合本就大病未愈,又在风里站了许久,双腿已然支撑不住身体,他半靠在周栾身上,周栾低头瞥见他苍白的脸色,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今晚不带苏合走,明日一早船离开胥州,他们再想走就困难了。
他不再犹豫,拉着苏合的手腕就朝门的方向走,手中的刀刃却始终对着晏辞,若是面前这个人敢发出声响,他时刻准备着割断他的喉咙。
他本以为回廊门口的人一定会出手阻挠他们,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只是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他们离去,身形竟是一动未动。
一直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晏辞才叹了口气,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过后,回廊外侧的墙角处走出来一道影子。
璇玑脚步轻盈的好似一只猫,一直走到晏辞身后,才出声问道:“要我去通知秦府吗?”
晏辞摇了摇头:“先别去。”
他淡声道:“以苏合的情况,他们走不了多远,一定会在天亮前找地方休息,你跟上去看看他们去哪里了。”
璇玑点了点头,没有问为什么,得了令后快步出了院门,片刻后身影也消失在门口。
------------------------------------------------------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人,晏辞这才站在回廊中抬头透过天井看了看天。东方隐隐泛起白光,此时距离太阳升起应该没几个时辰了。
他本来方才没有让璇玑立刻就出来阻止周栾,或是去秦家报信,是因为他自己还有疑问,因为刚才周栾的话,他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这样在院子里站了片刻,一身黑衣的璇玑如去时那般悄无声息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