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将车帘放下,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小虚荣。
车子先去了先前赵家那座全镇最大的香铺,如今已经把门前花花绿绿的招子撤了下来,换上了晏家古朴大气风格的牌子。
这家店的位置好,处在三条街的交叉口,平日里门外客流也多,逐渐成了晏家对外销售日常香品的主要店面。
晏辞在店里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在管事恭送声中走出门。
他正要登上马车,忽然听到不远处街角传来一阵喧哗。
他转头望去,却见那边街上采买年货的人群纷纷避让,唯恐躲闪不及。
一个衣衫破碎,几乎无法蔽体的人跌跌撞撞从人群中跑出来。
身材瘦弱,浑身脏泞,看起来像是个哥儿。
在他身后,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冲过来,几步赶了上来,一把将那人按在地上。
其中一个拿着用几条布绞成的带子狠狠往他赤/裸的小腿抽去:“跑,还敢跑!再跑看我打不打死你!”
那哥儿被按在地上呜呜地挣扎叫喊着,小腿乱蹬,然而却是徒劳无功,直到被其中一个扯着头发就拽了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他声音凄厉地喊起来。
晏辞闻声眉头蹙了起来,只因为这个声音他很熟悉。
是流枝。
那拿鞭子的男人狠狠往他腰上裸/露的地方一抽,带起一道血痕:“都已经被卖进窑子了还想跑?赶紧给我老老实实接客!”
流枝拼命挣扎,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仅剩的几缕衣物根本无法蔽体。
旁边已经有不少人将身边的孩子眼睛遮住,避开这一幕。
晏辞迈上马车的脚收了回去。
“住手。”
那几个男人正骂骂咧咧扯着哥儿的头发,忽然听见这两个字,都抬头往这边看来。
流枝正哭泣哀嚎着,听到晏辞的声音身子一僵。
他的目光投过来,看到晏辞,面上原本的恐惧变成惊慌,再变成惊喜,仿佛看到黑暗中的一束光,尖叫起来:
“公子,救救流枝,求你救救流枝吧!”
他的声音太过尖锐,以至于晏辞下意识抬头,第一反应却是朝顾笙看去。
顾笙坐在马车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状奇怪地下车来。
那几个人当中有人骂骂咧咧道:“谁呀,多管什么闲事?!”
店里的管事听到声音走了出来,怒道:“瞪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是晏家的公子,再敢出言不逊试试!”
那几个人一听到“晏家”两个字,顿时息了声。
为首的那个朝晏辞拱了拱手:“哦哦,晏家公子,不好意思啊,哥几个抓人太心急了,这小蹄子买来半个月跑了好几次,实在怪不得我们...”
那管事小声与晏辞道:“东家,这是之前赵家破产时典卖的家奴,就这个性子尤为倔,这半个月都跑了三次,也怪不得这些人心急。”
“夫君。”顾笙闻言,眉心微蹙,伸手拽了拽晏辞的衣袖,“不能让他落到那些人手里。”
晏辞看着浑身伤痕累累,用一种求救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流枝,对几个男人说:
“你们先把他放了。”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放了手。
他们一放手,流枝就疯了一般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晏辞脚下,不住磕头:
“公子,救救流枝吧,流枝不想进窑子,流枝什么活都会干,流枝很勤快的!公子求你救救流枝吧!”
惜容从车上拿来一条毯子披在他的身上,顾笙拉起他,安抚着:“你别怕,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回去的。”
晏辞目光有点儿复杂,最终转向旁边的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厮点了点头,立马上前,对为首的男人道:“你运气来了,我家公子愿意买下这个哥儿,你们快去把他的卖身契拿过来。”
那男人一听,高兴地忙不迭地点头,立马吩咐身后其中一个人跑回去,没过一会儿便将一张薄薄的卖身契取了过来。
小厮接过来给晏辞一看,上面还写着赵家当时把流枝卖出去的价钱,五两银子。
晏辞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叹了口气:“把银子给他们,告诉他们以后不许再纠缠此事。”
之后流枝被带回府后,请了郎中检查了一下伤势,都是皮肉伤,上了药后方在惊魂不定中睡过去。
顾笙十分担心他,连续几天派惜容去看了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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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辞在书房里坐着,刚刚洗过澡,只披着一件外衫,头发半干散在肩头,书房里熏着的省读香都化不开席卷而来的睡意。
很遗憾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冷了,不能在院里看书了。
他用手支着额头,看着桌上摊开的书,不一会儿便在熏香中阖上眼。
直到轻轻的扣门声传来,一声“吱呀”轻响,顾笙推门走了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