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爷爷去世后,奶奶就被接到城里住,原来商量的是轮班制,老人在每家住三个月,当时鹿爸的书房一直腾出来给奶奶住。后来轮了不到一年,鹿今的姑姑提议在一家长住,赡养费由其他几人承担。
鹿今上初中前,奶奶身体还不错,每次他过去探望,还领着他去公园散步。但是这几年病全找上来,前年查出糖尿病,这个病可要了奶奶的老命。
家人都知道奶奶最喜欢甜食,喝水只喝加蜂蜜的,姑姑为了她的健康控制着饮食,老太太也倔强,自己拎着东西回到乡下。姑姑被哥哥姐姐骂了,五个儿女都赶回去,怎么劝都不肯再回去。正是一筹莫展之际,鹿家老大满岁数从单位退休,带着妻子和老妈住在乡下。
春节后老太太住过一次院,因为血糖指标太高,儿子女儿说话不好使,孙子孙女的话就成了吐沫钉。
看着孙儿们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太太这才保证以后少吃甜食,在医院住了三天又回到了乡下。
在此之前,鹿今从未听过「病危」一词。
晚上八点,鹿今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奶奶,床头立着输液的铁杆,他的脚踏出一步喉咙就烫了。
鹿今走过去蹲在床边喊了一声,此时奶奶的反应不大灵敏,慢慢转头看见他顿时弯了眼,然后抬起没有插针的手去够着他。
鹿今直起腰一把抓住,触及的手心温度滚烫如火,他用手指温柔地摩挲,轻轻道:“您又不听话了。”
鹿爸说奶奶又偷偷喝起蜂蜜水。
奶奶听懂他的话,抿起唇腼腆一笑,然后努力张开嘴角,对他说话:“啊……呼……额……”
瞬间,鹿今眼前模糊一片,握着的手微微颤抖,奶奶已经说不出话了。
鹿今和鹿爸走之后,傅钰一直魂不守舍,一会儿看一眼手机,就连吃饭也不消停。直到出了饭店门口,肖瀛突然喊住傅钰,说:“想打就打,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
傅钰没心情回击他,反而把他的话听进耳朵,举着手机拿起又放下,仍在纠结着。
快走到小区的时候,肖瀛看到一家便利店,说自己去买盒烟,说完撇下他就走了。
傅钰手插兜走到路边的香樟树下,右手从口袋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点开拨号界面,输入刚才就一直默念的数字。
11个数字几秒按完,里面却响了十几声才通,鹿今的声音轻轻地传来。
他一开口傅钰就知道,情况可能不太好,于是绷紧了神经,迫切地想知道结果:“今儿,奶奶有事吗?还有……你没事吧?”
“没事。”他平静地说。
有点出乎意料的平静,傅钰听着眼皮忽然痒起来,抬手用指腹蹭了蹭,听到对面响起鹿妈的声音,然后是鹿今和她的简单对话。
他明天会从这里直接去学校。
中间空了一分钟,鹿今回到听筒前,说:“没事挂了吧。”
傅钰在等他挂,对面却迟迟没有行动,他抬手扶着树,轻柔地唤了声:“今儿……”
鹿今迟了几秒说:“我没事,晚安。”
肖瀛叼着烟从旁边走过来,他其实早就买完烟,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草坪前,所以将那少的可怜对话听了去。
接着看着他放下手机,呆滞地看着脚尖,有种感觉,如果不过去叫他,他似乎能站到太阳东升。
等一支烟彻底燃尽,肖瀛捏着烟屁股往地下一扔,一脚踩过朝他走过去,边走边挥起手臂拍向他后背。
傅钰恍然回神,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