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把摸到人鱼肩头的手收回来,可是已经晚了——像是被那只伸进浴缸里搅乱了一缸池水的手惊扰到那样,人鱼小扇般的长睫微微抖动,隐没在黑色长发之中的眼帘也微微掀开了一线。
“——————”
梅仁瑜听到了自己抽气的声音。
那是静谧如深海的蓝,幽深得几近夜空的黑。要不是梅仁瑜靠得近,浴室里的白炽灯灯光又毫无遮蔽地透过水波照进浴缸里,只怕梅仁瑜也不会发现人鱼琉璃珠子一样通透的眼眸不是纯黑,是蓝得发黑。
肤浅如梅仁瑜立刻被这一双眸子惊艳到了,她那本就运转不良的大脑在这一瞬一片空白。
叮咚——叮咚——
就在梅仁瑜还呆愣着的时候,门铃很不识趣地响了起来。梅仁瑜一惊,顿时慌慌张张地把手抽出浴缸,三步并两步出了浴室,快到门口又折回浴室,锁上了浴室的门这才跑到门口。
“谁、谁啊?”
梅仁瑜说着开了门,她的嗓子比她自己想的还要干哑,那声音活像是刚吞了一把砂砾。
“梅仁瑜,你以后还是听外面的人出声了再开门。”
这门一开,站在门口那人的头一句话就是指责:“万一敲门的不是我怎么办?”
这指责太对了,梅仁瑜没法反驳,只好对着面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撇撇嘴:“……没礼貌,说了多少次要叫我‘姐’。我可比你大多了,川。”
“你也知道你比我大多了?那就别还做些小孩子都不会做的事情。”
海川哼了一声,把手上的饭盒往梅仁瑜手里一塞,也不管梅仁瑜要不要,自顾自地就进了梅仁瑜家的门,轻车熟路地往厨房走。梅仁瑜一向拿海川没办法,只能回手锁了门,快步跟着海川进了屋。
海川和梅仁瑜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俗称的青梅竹马。很多年前梅仁瑜的母亲和海家夫妇是同一个厂的工人,工厂的宿舍小楼里两家是门对门。后来海家二老留职停薪下了海,带着两个儿子海洋和海川搬离了工厂宿舍。又过了几年工厂倒闭,土地归还国家。母亲早就病逝的梅仁瑜也开始到外面租房子去了。
打拼了些年头,梅仁瑜小有积蓄。又和发达了的海家夫妇借了些钱,总算是凑够了首付,这才贷款买了这间楼道尽头、据说风水不佳所以销路不好的单身公寓。
海家夫妇借钱给梅仁瑜的事情没瞒着儿子们,海川和海洋都知道梅仁瑜借钱买房的事情。正巧海家夫妇决定要把事业发展到海外,海洋和海川这两兄弟又是好说歹说都不愿意跟着爸妈去人生地不熟的国外。梅仁瑜住的公寓楼就在海洋在读的海洋大学附近,海川马上要升入的体校也离这公寓不远。于是乎海家夫妇干脆跟着梅仁瑜把房子一买,将自家两个臭小子塞进梅仁瑜家隔壁。要梅仁瑜多照顾点儿这两个不听父母话的混小子。
别说海家夫妇有恩于梅仁瑜,光是冲着海洋海川这对兄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份儿上,梅仁瑜也不可能对海洋海川撒手不管。只不过话是这么说,梅仁瑜还真管不上海家兄弟些什么。
先不提海洋海川都是纤细敏感的青春期大男孩儿,有些事情梅仁瑜一个异性实在不好插嘴。光是梅仁瑜几乎每天都忙得昏天暗地就足够让她没空关心海洋和海川了。有时候梅仁瑜想尽一下姐姐的责任,其结果往往是海川一言不合就对梅仁瑜放大招说你别多管闲事,有空先管好自己。梅仁瑜则是无话可说无力反驳无颜面对,只能自己闭了嘴不多说。
“川,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梅仁瑜的狗窝连上阳台也就三十五平方米,浴室紧挨在厨房旁边。看海川从冰箱里拿了几样东西在灶台前站定,心里有鬼的梅仁瑜忍不住偷眼向关着门的浴室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