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止又向她道谢,把药粉仔细撒在棺椁外围后,才用铲子将两边的土往下推,直至将它淹没。
他拿出包里的一块石碑,上面写了四个字,是母亲生前所书。
她说:“我死后,不必在墓碑上刻名,姓名所承载的一切,便随着我的离去也消散了罢。往后,你孤身一人,就舍下过去,好好生活。”
温行止记得,她说完这些话,颤抖着手,以指尖的鲜血写下了“但求安稳”四字。
现下看来,这字依旧十分整齐漂亮。
他也记得,当时母亲已闭上了眼。
她微微开口,几乎是叹息般的声音,需要低头贴近才能听清:“若有来世,但求安稳。”
温行止将石碑插在这小小的土堆前,把它立住,压得紧实,随后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这一次是真的、真正的,要和母亲告别了。
她的躯体连同过去一起掩埋在土地之下。
他在心里告诉母亲,无须再为他忧心了。
有人买下了他,是位很美的女子,她温柔至极,肯守着他安睡,还为他做了饭。如此种种,他很满足。
他的新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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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珥在旁边陪着温行止,月光皎洁,落在他的身上,好似令他身披盔甲。
时珥原是觉着他听话乖巧,可以轻易掌控,此刻的他却显出了坚强。
也算是件好事吧?她又不是需要单一的木偶,有着不同的情绪显现,才像个活人嘛。
许久,温行止起身,因为跪了好一会儿,不可避免地膝盖发麻,他借着铁铲的力,往时珥这边走。
“我好了。”他站在她面前,低着头望准了她的眼:“我们回去吧,时珥。”
时珥放下杵着下巴的手,把靠在石头上的铁铲递给他,“走吧。”
她的脸上没有波动,没有对他的怜惜,没有对他的安抚。
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包容呢?包容他的所有,不问他的过去,包揽他的未来。
而且,她还需要他——帮她拿铁铲。
温行止觉得日子很有盼头,压着唇,只露出一丝隐秘的笑,仍是乖乖跟在时珥身后,一起往“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