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
“单纯只发送这么一句话,我们开始通讯以来还是头一次,你可不是那种浪费信息有效传播的人啊,还是说……觉得朋友之间说多了伤感情?”路禹说,“需要我帮你更多可以说出来。”
喝了一碗鱼汤,下了一些萝卜烫煮,路禹做完这一切,诺埃尔的信息过来了。
“确实有些烦心事,但除了让你帮忙招呼那位麻烦的寂静者,暂时还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需要倾诉?我可以当垃圾桶。”
又是一阵过去了,吮吸着半块鱼头的路禹轻触雕像,聆听新的回复。
“科德佐恩被异族入侵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偌大的疆土,顷刻间沦陷大半,无数城邦如同孤岛,暗影卫队听从拉文尼斯的命令四处出击,各地的军队努力镇压,但仍然无法收复失地,反倒是掀起了魔法觉醒者自立、新派系割据的混乱局面,半个科德佐恩,战火连天。”
“这暂时与你没什么关系吧,霜雪三岛的鱼人可是被你的军队击退了,你甚至没用上精锐。”路禹说,“寂静者无比信任你,几次大事件下来,你应当是他们眼中最优秀的掌舵者了,拉文尼斯什么水平,怎么和你比。”
“可如果寂静者开始质疑我的决定呢?”
诺埃尔的话让路禹摸不着头脑:“你又没有昏招频出,他们为什么要质疑你?”
“很快就会了,因为我想舍弃斯莱戈的部分疆土。”
路禹被鱼汤呛到了,剧烈咳嗽,眼冒金星的他突然瞥见房间里多了个人。
只穿着一件睡衣的塞拉惊愕地竖着耳朵,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舍弃疆土,诺埃尔搞什么鬼?
“你疯了吗?”路禹也只回了简短的一句,他的脑袋被干烧了。
塞拉用魔力随手把门关上,她竟是自带碗筷,坐到了路禹对面,十分自然地拿起勺子舀汤,夹肉。
“不是说不吃吗?”
“煮得那么香,又开着门。”塞拉瞪了路禹一眼,“本来我都睡下了”
路禹嘴角上扬,往锅里下了几份鱼肉丸,再添了一些医疗组都说好的新鲜菌类。
这分量显然就不是路禹一个人能解决的,塞拉也心照不宣,默默吃了起来。
信息响起,对诺埃尔发言极为在意的两人立刻瞄向雕像。
“现在的斯莱戈,太大了。”
魔力潮初期,诺埃尔便思考过这个庞大帝国的未来,每一次魔力潮都会迎来全新的秩序,大陆的整体结构也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能适应的族群、集体,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虽然生命总是在不断重复过去的错误,但以史为鉴仍有必要,诺埃尔便观史书,对梅利亚斯这个人类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帝国的兴盛与衰落进行了最为详细的总结,最终得出了一个与大多数梅拉学者不太相同的观点。
梅利亚斯并非亡于浸染之灵,也并非亡于晚期的苛政,而是亡于他的体量。
梅利亚斯这只巨鸮,实在太过庞大,如今梅拉四大国的地盘四分之三继承自它,面对史无前例庞大的疆域,位于巨鸮之城中的皇帝只能依赖于一位又一位的执政者替自己管理边缘的城邦,而自己则是重点抓住顶尖的魔法师战力,维持着梅利亚斯的恐怖威慑,让这只巨鸮整个身体都能协调。
权力下放,换来帝国的极限统治区域扩张,在和平时期自然是没有问题,但一旦到了乱世,麻烦便会接踵而至。
首先是讯息的沟通,在那个没有通讯法阵的年代,传讯只能依靠魔法信使与魔力节点一对一匹配,一旦区域范围内的设置有节点的建筑尽数被摧毁,信使的传递效率和正确率就会大幅度下降,居于皇城之中的皇帝看到的只能是一个个黑下去,不知情形的疆土。
而想要重新建立联系,就势必要派出嫡系,亲自前往现场确认情况——城邦领主在这时已处于可信与不可信的叠加态。
晚期的梅利亚斯便是这样被浸染之灵摧毁了脆弱的管理体系,在核心执政区域外的疆域,一点点脱离掌控,这只庞大的巨鸮也成为了失去羽毛与翅膀,垂死挣扎的巨物。诺埃尔看得很透彻,现在斯莱戈国内边境那些蠢蠢欲动的守旧派势力已经不可信,他们随时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反制自己。
这些尾大不掉的旧势力成为了他执政的最大掣肘,而想要既保全斯莱戈的强大,又让斯莱戈平稳度过风浪愈发湍急的魔力潮,最合理的手段便是,将疆域与自己的权利辐射区尽量匹配。
他要让斯莱戈这艘大船,令行禁止,上下一心。
至于疆域……若是挺过了动荡,唾手可得。
“这家伙……真有魄力啊。”塞拉瞪大了眼睛。
第691章 该上了
难怪诺埃尔提前判断寂静者们会激烈反对,在漫长的时间中,四大国的国家意志象征们已经沾染了皇帝私兵的味道,但他们的一切都源自于屹立不倒数百年的国家传承体系,无论出于感恩亦或是维护地位,他们都不希望自己所在的国家衰落。
诺埃尔主动舍弃帝国开拓至今拥有的大片疆土,并且直言这是深谋远虑,别说是寂静者,路禹也一时半会也会难以接受,毕竟他所处的世界,有哪个皇帝敢这么秀操作,只怕是不等诏令出门,就会有人恭恭敬敬地把他架起来,询问一句……
“陛下何故谋反?”
但这套思维方式放在梅拉四大国并不能完全成立,斯莱戈作为一个种族大熔炉,各大种族互相融合生活已经数百年,可所谓的国家认同感也只存在于处于贸易航线上、人口密集、以及斯莱戈影响力最大的城邦,其余地区更像是来与这个伟大的帝国搭伙过日子,诺埃尔想要改变被动的现状,断尾求存也很难说错……
这样的选项出现在梅拉历史上的每位君王身上,估计都无人敢触碰,也许也只有梭伦的泽尼尔能跟进这种疯狂,毕竟他也是个很有领袖魅力与远见的人。
既然做出了选择,想必他也做好了失败带来的后果,这是身为帝王不可逃避的责任。
塞拉思考的方向与路禹截然不同:“他还没有实施,居然就把想法透露给你了……在他心里,你甚至比忠诚于斯莱戈的寂静者还要可信,确实从内心深处就认为你是不会侵害他利益的最好朋友啊。”
“想想他本性释放还能把一个矛盾重重的国家打理得外表光鲜亮丽,灾难来了才勉强看到内部动荡的一角,这家伙肯定能意识到我确实没兴趣干涉这片大陆。”路禹颇为感慨。
“那你帮不帮他?”
“肯定帮啊。”路禹说。
得到路禹肯定的答复,诺埃尔有些忐忑的心放了下来。
一旁的小寂静托着腮,感叹道:“真的和你猜的一样,毫不犹豫帮了你呢……难道这就是变态之间的相互理解?”
诺埃尔捏了捏小寂静的脸,再次强调:“我是变态,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