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俊咬牙切齿地道:“若非是你,老夫何至今日!”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是死定了。
于是……竟蹒跚着,站了起来,依旧还是咬牙切齿的样子,死死地盯着张安世,道:“你……你们……这天下……本不姓朱,尔等不过窃国之贼也。”
朱棣心开始沉下去。
对方没有骂他篡位,而是直接说姓朱的窃国……这等于是把太祖高皇帝也骂了。
群臣也已色变,显然也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自己不该听的话。
有人小心翼翼地看朱棣,此时只是后悔,早知如此,自己不该来啊!
倒是张安世冷冷地道:“窃国?窃了谁的国?”
陈文俊恨恨地看着张安世,他情绪开始激动,整个人犹如发狂的野兽。
张安世吓了一跳,立即向后跳一步,双手挡在自己的心口位置,口里大呼:“保护我……”
朱勇和张軏两个正听得如痴如醉呢,猛地听到张安世这话,都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家大哥。
只有丘松一下子扑了上去,直接将陈文俊扑倒了。
陈文俊打了个趔趄,摔下去,口里破口大骂:“窃国之贼,窃国之贼……郑玉公和王翰公在天有灵……哈哈……哈哈……”
他前言不搭后语。
不过……这郑玉和王翰却被人听了个真切。
朱棣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郑玉乃是元末明初的江南大儒,虽然在元朝的统治之下,南人乃是四等人,地位几乎形同于奴隶,可朱元璋驱逐鞑虏之后,郑玉却视元朝为正统。
朱棣想请郑玉出山为官,郑玉坚决不从,于是绝食七日而死,临死还对人说他不能辜负元朝,要为元朝殉节。
另一个叫王翰的人,也是如此,在得知北元也气数已尽的时候,选择自杀。
当时如郑玉和王翰一样的读书人有不少,有跳海,有投海,也有自尽,只是这郑玉和王翰都是较有名望的大儒,名声更大罢了。
“哈哈……待我大元南下,横扫关内,迟早……要将尔等统统一扫而光,我陈文俊生于至正二十三年,生为元人,死为元鬼。”
朱棣勃然大怒:“拿下,给朕拿下!”
陈文俊依旧大骂道:“尔等篡位之贼也,不肯安分守己,朱棣,你的父亲,不过是区区乞儿,一介布衣,也配君临天下吗?尔的血脉里,也不过是乞儿之血,淮右布衣之血而已!”
他像是疯了,眼里布满了血丝。
朱勇率先上前,一拳砸中他的牙齿。
“唔唔唔……”陈文俊说不出话,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口里吐出血水来。
百官们都被这陈文俊的疯狂惊得说不出话来。
朱勇和张軏则忙将陈文俊拖拽了出去。
张安世其实也大吃一惊,他原以为这个陈文俊,一定会痛哭流涕地求饶,可是没想到……这家伙竟在这个时候癫狂。
幸好……没有伤着自己。
朱棣则心中狂怒。
只是眼下……朱棣还有一丝的理智。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决不能杀了陈文俊,陈文俊这个人……还有用处。
他不断的深呼吸,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
双目忽明忽暗,犹如一头愤怒的狮子,此刻,只想吃人。
他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敢辱骂自己的父皇。
对于太祖高皇帝,朱棣可能没有像自己的皇兄朱标那样,感受到十足的父子温情。
可太祖高皇帝,一直都是朱棣的榜样,他内心里所渴望的,就是做一个像太祖高皇帝那样立下不朽功业,将来……哪怕自己驾崩,去见太祖高皇帝,至少太祖高皇帝不会责怪自己起兵靖难。
朱棣眼里血红,愤怒的握拳,快步在御座旁疾走,猛地,他一双眸子,像是一道闪电一般,猛地落在了崔一红身上。
他一步步走上前。
纪纲连忙后退,纪纲的脸色已经糟糕到了极点,此时温顺的像一头绵羊。
可朱棣没理会他,而是一字一句的询问崔一红:“告诉朕,你是乱党吗?”
崔一红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立即道:“奴婢……贪图财货……又自以为……将来……将来若是迎奉了前元的人入关,便……便可得一场大功劳。”
朱棣更是勃然大怒:“朕再问你,你何时勾结了乱党?”
崔一红道:“奴婢贪图财货……又自以为……将来若是迎奉了前元的人入关,便……便可得一场大功劳,所以奴婢是乱党。”
朱棣站直身体,他好像一下子身子便冷了,浑身散发一股寒气,一双眸子……也不再愤怒,而是变得幽暗而深不可测。
纪纲脸色大变,匍匐于地,跪在朱棣的脚下:“陛下……臣……臣……办事不利,万死之罪。”
朱棣没有回应。
张安世却觉得太好玩了,咋这崔一红,好像录音机一样,便低声道:“你是乱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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