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乐醒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心说自己是不是老了。
“于老师,说起来确实很久没见你了,工作忙是一回事,主要是怕打扰伱的工作,您还好吧?”
于乐醒苦涩一笑,看着一脸真诚的张义,瞥了一眼门口,犹豫着想说些什么,但突然想到张义如今“身居高位”,和以前学生的分量自然不可同日可语,他也不能保证师生的情分还有多少,话到嘴边突然改口:
“我一切都好,倒是你,现在身居高位,以后可要多照顾照顾你的学弟学妹。”
‘打住,我也是有心无力!’
张义心里腹诽,有道是用权不越权,到位不越位,戴春风虎视眈眈,他可不想介入这些小圈子乃至派系斗争中,见于乐醒还没有引起重视,张义索性开门见山道:
“于老师,在总部我听说有人嫉妒您,常找戴老板打小报告,有这回事吗?”
于乐醒叹气道:“我虽然是副主任,主持特训班的全面工作,但培训班的干部和教官主要由两部分人组成,一部分是我们江浙警校出身,另一部分干部和教官来自黄埔军校系统,他们人数虽少,可自持是‘天子门生’,根本不把江浙警校的人放在眼里所以培训班里双方拉帮结派,明争暗斗”
“但在戴老板眼中你才是江浙警校这批人的核心吧?”
张义心说,这些人虽然不多,但因为和于乐醒的关系,都身居要职,自然引起黄埔军校系统这些人的嫉妒。
而且据张义所知,就在昨天,因为天气闷热,担任二大队值星官的中队长葛明达擅自下令让学员将蓝色军装脱掉,只穿短裤和短袖到食堂就餐,这一行为立刻被总执星官二大队长杨执清抓住把柄,当即让人将葛明达关押起来,并请求于乐醒主持执行“团体”纪律,将此人枪决。
但葛明达是中、央军校八期学生,黄埔系自然不同意,表示要上报戴春风,双方就此大做文章,大打出手。
“还有一个叫廖华的人,这个人”
于乐醒一脸无奈,刚说到这里,就响起敲门声。
只见一个穿着少校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看都不看于乐醒,对着张义敬了一礼,一脸阴沉道:
“特派员,我有要事想跟您汇报。”
于乐醒立刻起身回避道:“我先回去,一会我们再聊。”
张义连忙起身说:“不必,都是自己人,有事正好一起商量。”
他摆摆手,看向少校,问:“你是?”
“啪!”少校双腿一碰,敬礼道:“卑职政治教官廖华见过特派员。”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听到此人自报家门,张义立刻和脑中的资料对上了,廖华,此人是临澧特训班的政治教官,他还有一个身份--红党叛徒。
戴老板为了这个班可谓殚精竭虑,除了像于乐醒这样主持工作的大特务外,其他很多重要负责人、教官,比如谢立功、王纯五、吴(敬)中等,都是曾经留学苏联的红党叛徒。
所以对廖华这样的人出任教官,张义一点不意外,“说吧,有什么事?”
廖华很警惕地用余光瞟了瞟于乐醒,气愤道:“特派员,我要检举。”
从张义事先得到的信息所知,廖华这个红党叛徒一到临澧,就极力鼓吹反红,大家都说我们开办培训班的目的是为了抗日,再说了现在是国红合作时期,去哪里反红,你这不是“危言耸听”吗?
但廖华却是依旧我行我素,大肆宣扬红党才是最危险的敌人,说什么不消灭红党,大家最后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说叛徒比敌人更危险,更凶残。
不管是害怕制裁,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忠诚”,叛徒往往会采取更加极端的手段来表现自己,以获得新主子的信任和接纳,行事凶残、无所顾忌。
张义瞥了一眼于乐醒,道:“廖少校,你别激动,慢慢说。”
“我也不想啊,特派员,戴先生派我来负责政治工作,可现在培训班里面有些人.队长、副队长、教官整天天酒地,根本不管学生的思想工作,学生之间竟然公然传阅‘新华日报’,有些学生竟然和宝塔山文艺社的人有书信来往
还有教官和队长中有不少人和女学生搞师生恋,简直不要脸。
最严重的是两件事,教务处强迫所有学生都要学会游泳,致使一名女生溺水而死;还有一个学生被教官在审讯教学中活活打死
一想到这些行为,想起戴先生对特训班的殷切期望,我尝尝夜不能寐,我多次向某些人反应,但他对我爱答不理,所以我才有些火大,我.我实在是被他们逼的。”
有些人,于乐醒自然首当其冲,疏忽学生思想管理不说,还放任下属胡来,他本人虽然没有搞师生恋,但他的小舅子,同样在培训班做教官和总务工作的沈西山却和女学生在搞对象.
总而言之,廖华说的这些,不是和于乐醒直接相关,就是和他间接牵扯,一旦查实,捅到戴春风那里去,足够他喝一壶了。
于乐醒如坐针毡。
张义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廖华,不知如何评价此人。
你说他“居心叵测”呢,还是说他“光明磊落,一腔忠诚”?
果然人性才是这世上最复杂最难以把握的。
“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张义感慨着起身,走到廖华身前,拉着他的手说道:
“辛苦了,廖少校,党国就需要你这样一腔忠心,敢于直言的人,要不是听你说,我还不知道特训班中有这样的事。”
他思忖了一会,严肃道:“这样,你马上回去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上来,我能力范围之内的,马上处理,我解决不了的,会立刻上报戴老板,相信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谢谢特派员为我做主。”廖华又敬了一礼,斜眼看着于乐醒,道:“有特派员您这话我就安心了,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特训班。”
于乐醒半天没有吭声,此刻冷哼一声,瞪着廖华:
“谁不是为了特训班好,但你代表不了特训班,去吧,回去写你的报告,要事情真像你所说的一样,我今晚就去孙先生、常先生画像前请罪,并向戴先生去电,请求辞去副主任一职。”
“哼,我等着。”廖华撂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去。
张义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于乐醒,一时无语,本以为特训班存在派系斗争,这也正常,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斗争已经上升到如此地步,还是让张义大跌眼镜。
想到这里,张义立刻有了置身事外的想法,他是特派员,可不是疲于应付的“消防队员”,恰到好处地宏观置评可以,但要巧妙地避开具体的你我是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