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看到了谢微阳,但是这时候已经顾不上那淡薄的亲缘,他……都自身难保了,何况谢微阳姓谢,又自小被谢少华带走抚养,在他心中已经算没了这个孩子了,所以竟然问也不问,反而问起那个虚情假意埋伏在他身边的探子。
他还不知道紫衣夫人的真实身份,活得实在糊涂又可悲。
谢少华冷眼看着。
“紫衣不过一介女流,你们为难她做什么?”看到对方不回答,凌司起恼怒的道:“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你好像没明白过来。”看着对方有些气急败坏的脸,谢少华才慢理斯条的说:“现在更应担心的是自己。”
凌司起一僵,抬起头,无论谢少华或谢微阳都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似乎也挂着一模一样的嘲弄,但此时他不得不压下所以的逆反心理,和自尊心上的屈辱感。
“阿舅,我们走吧。”被遗忘许久的谢微阳开口道,因为感觉实在不知这样的对话有什么用,这个父亲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谢少华抱着谢微阳转身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着的声音:“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他头也没回。
从地牢出来,谢少华御风而行,却没有回到之前的地方,而是将谢微阳带到了铜雀城最高的最高的建筑物上。
落坐在屋顶上,可以看到铜雀城大致的格局,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阴沉沉的空气弥漫在城中,这繁忙多事的一天即将过去,凌司起治下混乱的铜雀城也即将过去,而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将迎来他们盼望的领导者,带领铜雀城恢复往日的威望。
安静了一会儿,月亮缓缓的升于空中,夜风轻轻,而铜雀城的模样在谢微阳眼中慢慢被黑暗笼罩。
谢少华道:“阿阳。”
谢微阳回头。
“记住眼前的景色,它现在不够好,但舅舅会尽所能的让它恢复以往的景象,等到还给阿阳的时候,就是一个繁盛强大的铜雀城。”谢少华的眼睛在朦胧的月色中却显得熠熠生辉,其中的爱护舔犊之情很坦荡:“这是属于你的。”
听了这段话,谢微阳有些恍惚,既觉意外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其实谢微阳也想过以谢少华的性格,连自己一手创立的离忧谷都不好好管理,更别说一早就避之不及的铜雀城了,他谋算这城主之位干嘛呢。
真正的答案其实已在心中,谢微阳却不肯去深想。
他怕自己承受不起这样的爱护,谢少华是为了他来趟这浑水的。上次木扎给他讲的事情突然浮现在眼前,木扎口中的谢少华,视自由如命,视权势高位如粪土,即使父亲的逼/迫,长姐的逝去都不能让他改变初心。
但是他现在却自愿束缚在这里,守护整顿铜雀城。
而自己呢,一直坦然的享受着谢少华的爱护之情,却又对所有关于他的责任视若无睹,置身事外。
如果他是真正的幼童,在懵懂无知时当然可以肆意的享受长者的关怀,但他不是,他谢微阳是浩然宗的首徒,自小/便比其他弟子更明白什么叫责任,又做了几百年的孤魂,在漫长的寂寞里早已看透了生死,万丈红尘不过一捧黄土,只有拳拳真情最为可贵。
谢微阳突然感觉很羞愧。
前世活得累,所以这次他想为自己活,活得轻松些,但那就是这样罔顾别人的付出,辜负他人的心意,而又装作毫不知情坐收渔利么,因为怕重蹈覆辙,索性不再付出,不再接触,这么久以来就像旁观者一样看着周围的一切。
但本就身在其中,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看着月色下显得格外温柔的谢少华,谢微阳突然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