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北关外五十里,有一片光秃的小土坡。
一块平整的矮石块外露在黄土之上,仿佛是为失意之人量身打造远眺一派荒芜的主座。
白止就坐在上面,腿无处安放只得高高屈起,提起酒壶猛饮一口,又看见眼前那架与周围凄凉景象再适配不过的粗陋木车,嘲弄地轻笑了一声,却还是以一声长叹做了结尾。
他盯着那团白布愣神片刻,盖上酒壶起身走至车前,俯视着车板。
他缓缓伸出手,提起白布一角,却感若有千斤重,咬咬牙全部掀了开。
白止以为自己能多么轻松地面对这一刻,他不惧被深褐色的血渍污染的脸庞,不惧被刀划伤腐烂的伤口,可唯独看见了经手这许多人,却无人愿意为尸体拂下的不瞑之目。
他猛然闭上眼睛。
心头的肉跟着面前的尸体发酸发臭。
不知在心里做了多久的挣扎,他又睁开眼,不仅是面对,他与之对视着。
“容儿,结束了。”
白止的手掌覆上白榕的双眼,稍用了些力劲,可肌肤早已冻结僵硬,并非那般轻易就能抚下。
他再也忍不住,低压头颅,胡乱擦了一把酸涩溢出的涕泪,又如何也擦不干净。
他只能用另一只手掌也掩住自己的双眼,仿佛看不见此情此景,就能不叹物非人更非。
“结束了,都结束了。”
他哽咽。
无人惜得踏足的荒凉土坡上,埋进了白榕的尸身,本应有些陪葬之物的,最后却只有白止的酒壶,还有他满地的泪。
他没有将她同其父埋在一起,即使她对身上的血液别无选择,即使她至死也没有恨过自己的父亲。
可她也好,他也罢,他们此生所有的不幸,皆来源于此白姓。
身首异处的白礼不配和白家任何人共走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