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带了一本《神雕侠侣》,每天他挂水的时候,她就搬把椅子,坐在床畔给他读书。
莫傅司话很少,只是安静地听着。只有辜芙像只叽叽喳喳的小喜鹊,读着读着,就开始进行星座分析,说杨过是个不折不扣的天蝎座,自私、任性、自卑、敏感、爱记仇。莫傅司只是微微钩起唇角,并不接话。
“还有出现在杨过周围的女人,孙婆婆肯定是摩揭座,所以对杨过充满母爱,甚至为了他死掉了;郭芙是白羊座,脾气火爆、一根筋、外强中干,所以一辈子都在自我欺骗;完颜萍是务实的金牛座,所以在知道得不到杨过后迅速看上了耶律齐,可是耶律齐为了少奋斗十年选择了郭大小姐,于是她嫁给了小武;还有赤练仙子李莫愁,爱了陆展元一辈子,一定是巨蟹座……辜芙讲得非常起劲。
门外素来持重的老管家声音里却少见地带上了激动,“温小姐,您……您怎么来了?”
莫傅司灰色的眼眸猛地一缩,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温禧只穿了一件斗篷样式的大衣,嘴唇冻得有些发青,她真不知道莫斯科居然冷成这样。她就这样站在门口,痴痴地望着病床上的莫傅司。
他明显地瘦了,脸颊那里都削了下去,一张脸愈发显得轮廓深邃。
“谁让你们放她进来的?”莫傅司陡然暴怒,一把扯掉了吊针,猩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从他汉白玉一般的手背上冒出来。
温禧泛青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话,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她静默地站立着,素颜乌鬓,眉目如画,只是大颗大颗的泪珠却从眼眶里滚滚而下。每一颗眼泪蜿蜒流淌到腮畔便跌了个粉碎,似乎都是伤心的声音。
辜芙早已经站到了一边,她呆呆地看着这个无声哭泣的女子,觉得胸口有些闷。
原来他叫傅司,可怜她这么久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这里的人,不是唤他“少爷”便是喊他“先生”。傅司,傅司,她在心底将这两个字顺摸了几遍,只觉得心脏抽痛。辜芙忍不住细细去看温禧的眉目,真是美人,连哭起来都这么美。可是越看她的心口越冷,如果说她自己是简装版,那么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就是优化升级版。难怪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复杂,原来他看的从来都不是她。
辜芙第一次觉得无比难过,但却流不出眼泪来,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不料走得太急,居然被床尾的油画架绊倒。
巨大的画架轰然倒地,一直覆盖其上的画布也随之滑落,巨幅的油画就这样暴露在人前。
画布上,美丽的女子嘟着嘴唇在吹一蓬蒲公英。浓郁的爱意几乎要从颜料里流淌出来。辜芙一眼就认出了画中人,滚烫的液体在眼眶里团团打转,一颗心像被摔碎的水晶瓶,再也无法复原,她仓皇地跑了出去。
她还真是起了一个糟糕的名字,辜芙,辜负。她不是郭芙,而是那个一见杨过误终身的郭襄。
老管家叹了口气,走出病房,顺手掩上了房门。
莫傅司沉默地下了床,也不看温禧,径直转身向内室走去。就在他转身的那刻,一双纤细的手臂忽然从背后环住了他,那么紧,几乎箍痛了他的胸膛。他浑身一僵,只觉得受压的胸口处,呼吸不畅,然而只是片刻,他还是固执地一根根去掰温禧的手指。
他什么都瞒着她!他还要赶她走!温禧只觉得一股复杂的恨意袭上心头,她死死地抱着莫傅司坚决不松手,头一低又咬上了他的肩膀。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衣,牙齿轻松地就感觉到了男子肌肉的韧性。舍不得,还是舍不得,他的痛苦、他的隐忍,她比谁都懂,唇齿间无声地唱出一口气,那一口终究没有咬得下去,只在白衬衣上留下一个濡湿的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