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钟医生问她,愿不愿意接受家里多两个人,一个妈妈,一个姐姐,她们都会照顾她,会很爱她。
她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她看得懂爸爸眼里的期待,她知道爸爸比她更孤单,于是挣扎了半晌,还是点头了。
那一年,钟杳杳五年级,林致和罗清越,一个初一,一个初三,他们在同一所中学。初中生和小学生的区别在于,初中生年满十二周岁,可以自己骑车上学了。
罗清越不会骑车,之前家里离学校近,她天天走路去。搬家后,她还是不会骑车,但是隔壁有林致,林致会载她。
于是每天早晨,当钟杳杳还在桌前啃着面包的时候,落地窗外罗清越已经坐在林致自行车后座去上学了。初中生的话题是小学生无法参与的,初中生的上学路也是和小学生不一样的,那个牵着她的手教她唱歌、给她买零食的人不在了,钟杳杳只能自己记住每一个岔路口该往哪里转弯。
五年都记不住的事,在林致升入中学后的一个月里她就记住了。
只有一次,她埋头吃手抓饼忘了转弯,走过了头才发现两边都是陌生的建筑,身侧来来往往无数陌生的面孔,她手指还泛着油光,握紧书包带强忍着眼泪不敢哭。
有个老乞丐端着个破旧塑料盆往她跟前凑,布满皱纹的手背黑黝黝沾着泥巴。她吓坏了,掉头就跑,直到跑到熟悉的岔路口,回头没看见有人追过来,这才敢瘫在地上,放肆地哭一场。
哭完了,爬起来,认清路,继续回家。
家里面罗老师在和罗清越吵架,指责她小小年纪只想着漂亮,不仅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衣服,还敢私自去扎耳洞。罗清越反驳她中年古板,思想保守不知变通。
没有人发现她裤子上沾了尘土,外套帽子上还被人黏上了口香糖。
在罗清越叛逆的岁月里,她始终是安静乖巧、埋头学习、不让人操心的钟杳杳。
坐在出租车上,将预先写好的地址递给司机,钟杳杳抱着小包斜靠在椅背上,看车窗外步履匆匆的行人。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年级那晚的放学路,在陌生的街头看陌生的脸,心里明明有个目的地,却慌乱得不知该怎么走。
林家电话机旁详细记录了林致在美国的电话和地址,以便陈老师一时兴起想寄东西时能迅速查阅。钟杳杳在他出国后的第一年就偷偷把这两个联系方式记了下来,他的电话一次都没有打过,那个地址却在草稿纸上写了无数遍,写满后撕掉,换一张重新写。
林致住在校外宿舍,和几个不同肤色不同年级的同学合租。钟杳杳站在门口和口音怪异的黑人小哥沟通了长达半小时,才听明白林致在一周前搬走了。他还要读研,从计算机转金融,已经申请到了新的宿舍。他最近在外面旅游,常常联系不到人。
如果说来之前钟杳杳还有些忐忑不安,或期待或害怕,那么此刻便是真正的心如止水,淡定自若。让她慌乱的人不在这里,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时间已晚,再打车回去有点难,黑人小哥好心地表示林致的房间还空着,他可以帮忙向同屋女生借床毯子,小沙发上勉强可以睡一晚。
钟杳杳对此求之不得。
但令她失望的是,林致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没有胶带纸粘贴的痕迹,地板上也没有一丝污渍。他走之前,一定把这里的角角落落都擦了一遍,没有给她留下一点追溯过往的证据。
同屋女生给她送来了毯子,好奇地问她是不是林致的女朋友。钟杳杳没胆子胡乱冒认,沉吟许久也只敢说是从小认识的妹妹。
仔细想想,她和林致的关系,似乎也只能这样定论。从地域上,她是他隔壁家的妹妹。从学历上,她是他同校的学妹。除此之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