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年,再次见到陈荞汐,未闻焉只觉得无比的陌生。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陈荞汐的面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得更加成熟、更加美艳了,未闻焉却依旧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她,就好像六年前她能从背光的小巷子里发现陈荞汐一样。
阳光再次洒下来,陈荞汐那头散着的大波浪长发在光的照耀下似乎变了颜色,她笑着看向怀里搂着的女人,明艳又动人。
视线聚焦在与陈荞汐同行的女人身上,未闻焉面无表情地盯着女人,只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女人与陈荞汐的张扬不同,她也是笑着的,黑色的头发扎成了一个低丸子,面上化着淡妆,很漂亮,看上去也很清纯。
似乎是未闻焉的目光太过炽热,女人皱了眉朝这边看过来,她不认识未闻焉,但陈荞汐认识。
随着女人的目光看过来,陈荞汐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陈荞汐也在瞬间认出了未闻焉,那双似乎什么时候都不会有变化的眸子,一成不变的冷漠与绝情。
陈荞汐皱了眉,放开了搂着女人腰的手,低声道:“你先走。”
察言观色对于女人来说最擅长了,她敏锐地发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于是点点头,道:“好,老地方等你?”
陈荞汐点头。
从发现未闻焉开始,陈荞汐的目光便再没有落到女人身上了,甚至女人什么时候完全消失了,陈荞汐都不知道,她只是一直盯着未闻焉,盯着那双因为女人离开而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的眼睛。
她们再次对视上,阳光有些偏了,照到两人身上,交汇在空中的视线似乎开始变得具象化,形成一条光路,连贯着两人,又好像变得有些模糊,像是……六年前的那条小巷子。
陈荞汐失踪了,派出去接陈荞汐的人打电话回来说。
陈初夏很少会这么慌张,立马派了许多人出去找陈荞汐。
陈荞汐不止是她妹妹陈烛怜唯一的孩子,更是陈家子辈唯一的孩子,陈初夏从小就疼陈荞汐,更是将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怎么可能允许陈荞汐出事。
“别急,我让闻焉也带人出去找了。”陈初夏身边的近侍云信倒了杯茶放到陈初夏手边,安慰道。
陈初夏抬头瞪了他一眼,“你不跟着出去找,呆在这儿干什么?”
云信笑了一声,“我走了,谁保护你?”
陈初夏白了他一眼,一边说着“没有你更安全”,一边盯着电脑上刚找学校要的监控,道:“监控上,荞汐根本就没有出学校。”
“她要是想躲监控,不是很容易吗?”云信说。
陈初夏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话了。
从陈家赶到学校,最快也要二十多分钟,知道陈初夏着急,未闻焉更是不敢耽搁。
等她赶到学校,那群无头苍蝇也算是有了主心骨。路上陈初夏已经告诉她监控里没有陈荞汐,未闻焉便命令一部分人继续守着学校的所有出口,一部分人沿着学校监控死角去找。
那是一个及不起眼的巷子,像是喇叭一样,巷口很窄,倾斜着往里就宽了去了。
这里被人废弃很多年了,许多垃圾都堆在巷口,腐烂的果皮食物散发出难闻的味道,被许多飞虫包围着。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儿,包括未闻焉,毕竟这么个肮脏难闻的地方,站在巷口只能看到一堵倾斜的墙,不像是陈荞汐这种大小姐会来的地方,至于杀人抢劫,这样的地方也实在不合适,没有退路。
未闻焉刚要离开,突然听见一声惨叫,声音很虚,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周围太过吵闹,未闻焉听不真切,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向里面看去。
鬼使神差的,她绕过堆放在墙角的垃圾,向里走去。
那是自陈烛怜一家搬出去后,两人第一次正式的交集。
巷子里照不进来阳光,整个环境极为昏暗,却依旧看得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具尸体。
“呃啊——”
尖刀直接插入心脏,飞出来的血溅到了陈荞汐的脸上,一滴血顺着额头滑进右眼中,她难受地眨了下眼睛,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一声难听嘶哑的叫喊声回荡在巷子里,陈荞汐看着被她压在地上一息尚存的男子,冷声道:“阿母刚走就找上门来了,消息挺灵通啊。”
尖刀在心脏里缓缓转动,伴随着痛苦的惨叫,男人终是瞪着眼睛死掉了。
“啧。”
陈荞汐站起来,不屑地踢了地上的尸体一脚,不耐打。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陈荞汐抬头,正对上刚踏进巷子的未闻焉。
一身淡粉色衬衣长裤,高马尾,混合着身后的夕阳,教人看不太清容貌,只她身上那独有的清冷与温柔,借着太阳的余晖,照进了巷子。
巷子明明不长,可那倾斜了角度的太阳却依旧照不进巷子,照不到陈荞汐身上。
未闻焉……
陈荞汐思忖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似乎好久没见过她了。
“你怎么来了?”陈荞汐走过去,似乎是闻到了周围难闻的味道,皱了眉,语气不善地问她。
未闻焉只微垂了眸,侧身让路,“找不到你,家主很着急。”
陈荞汐轻啧一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钻入鼻腔之中。
未闻焉微愣,抬头,看着陈荞汐走在阳光里的背影,又想到刚刚那毫不留情的一刀,似乎有什么已经变了。
上了车,陈荞汐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坐在未闻焉边上,她甚至还皱眉状似嫌恶地往旁边移了移。
身上、脸上全是血,未闻焉刚准备拿湿巾让她擦一擦,便见陈荞汐已经闭上了眼睛。
看着陈荞汐眼角的血迹,未闻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湿巾,管她呢。
血溅进去后,眼睛真的很不舒服,陈荞汐即使闭着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抬手去揉。
手腕突然被抓住,她愣了一下,睁眼看到未闻焉凑近的面庞,下意识后退,却又被及时呵止了,“别动。”
真的就停在了那儿,陈荞汐看着未闻焉渐渐凑近的双眸,心跳没来由的加快。
未闻焉的眼睛很漂亮,是浅灰色的,眼睛总是很亮,像是藏着星辰大海。
不过很快,未闻焉便退了回去,她坐好,手却依旧抓着陈荞汐的手腕,冷声道:“别乱揉,先去医院给你清洗一下。”
突然加速的心跳仿佛只是错觉,陈荞汐很快恢复了平日里冷着脸的样子,目光聚焦在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上,“放手。”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未闻焉立马松了手,坐好了去看陈荞汐。
陈荞汐却没有再看未闻焉了,依旧闭着眼睛靠在后车座上,即使还是很难受,却也没有再抬手去揉了。
陈荞汐身上还穿着校服,即使染了血,可她低着头坐在走廊里的样子格外乖巧。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洗完眼睛出来就这样了。
未闻焉靠在一边,注视着走廊尽头。
终于,她看到电梯门开了,陈初夏和云信从里面走了出来。
事实上,在查过监控后两人便往学校这边赶了,只是在半路上,被未闻焉告知,人找到了,准备去医院,于是临时改了道,这才耽误了一会儿。
她立马站直身体,对着来人喊道:“家主,师父。”
陈初夏朝她点点头,又看向已经抬了头的陈荞汐,眼睛有些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怎么样了?”陈初夏问。
陈荞汐终于还是抬手揉了眼睛,道:“没事了,姨姨,人是百烟帮的。”
“他们在我出教室的时候拦住我,利用监控死角出了学校。”说着,陈荞汐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个染了血的戒指,递给陈初夏,“从他们身上搜到的。”
直到陈荞汐将那个戒指放到陈初夏手里,陈初夏的才变了脸色,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陈荞汐,据未闻焉所说,那些人都是陈荞汐一个人给干倒的。
即使平日的训练陈荞汐一向表现很好,可到底也不是真刀真枪的杀人,第一次被围堵,还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甚至懂得套问情报。
陈初夏笑了,她认定,陈荞汐将来,甚至会比她母亲陈烛怜更厉害。
陈初夏点头,收了戒指交给云信,道:“这事儿交给我……”说着,她又看向了未闻焉——
两人年岁相当,只是因为幼时的一些不愉快渐渐没了来往。
未闻焉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她知道未闻焉的本事,派给陈初夏的保镖到底不能随时随地,还是不太安全,可若是有一个能同吃同住的玩伴……
思及此,陈初夏道:“阿焉,明天开始,你就跟着荞汐一起上学,寸步不离地保护她。”
“啊?”
异口同声,两人极为默契地对视一眼又立马别过头。
让她们两个人绑在一起,陈荞汐第一个不愿意,她立马就要反驳,“姨姨,我不需要……”
“别耍小孩子脾气,”陈初夏立马打断她,“就这么定了。”
这是命令,未闻焉不能拒绝,至于陈荞汐,她这个姨姨冷脸的时候,还是很可怕的……
对视三秒,两人立马错开了视线。
江绾一紧接着走了出来,在赶走未闻焉后,陈烛怜便将江绾一派到了陈荞汐身边,负责照顾保护陈荞汐。
五年的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未闻焉坐在副驾驶,听着身后一些不知名的动静,她闭上了眼睛。
“忍着。”陈荞汐冷漠淡然的声音传了过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她躺在床上,被一双手剥开了衣服,那双手的主人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忍着。”
烦躁地睁开眼睛,未闻焉别过头,看向窗外。
耳畔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窗外一辆辆汽车如过客一般,在她面前闪过,就好像她如陈荞汐一般。
“小姐……”
身后传来的声音隐忍克制,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情欲,她明明压抑着喘息的声音,可那一次次的难以抑制的呻吟,却如同被无限放大一般,冲击着未闻焉的耳膜。
手机被一次次攥紧又松开,车子因为红绿灯停了下来,未闻焉坐直,看向前面。
身后并没有大的动静,未闻焉知道,不过都是陈荞汐惯用的手段。
完了,她想。
原以为五年的时间会让她彻底忘掉陈荞汐,可再见面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生活、她的思想,已经被淬了毒……
剧毒,叫陈荞汐。
陈荞汐盯着未闻焉盯了许久,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盯得眼睛发酸,直到有泪水快要充溢出来,陈荞汐才垂下了眸,轻轻揉了下眼睛。
她看着跪在她脚边的江绾一,一只手伸了出去,顺着领口往下,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江绾一没有穿内衣,陈荞汐不允许。
两个乳头被乳夹夹得通红,陈荞汐随手拨弄了一下,便换来江绾一一声难以压抑呻吟。
陈荞汐笑着反手给了她一巴掌,声音不大,却很清脆,莫名的,让前座的未闻焉红了脸。
曾经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陈荞汐没有变,那些用在她身上的手段,都如法炮制给了别人。
衬衫突然被拉扯,崩掉了一颗扣子。
“忍着。”陈荞汐说。
未闻焉闭着眼睛,猜测着陈荞汐在做什么。
白嫩修长的手指抓上连接两个乳夹的链子,食指缠着链子转了一圈,突然用力,手指往后一勾,两个乳夹被拽了下来。
“唔呃……”
江绾一咬牙,痛地弯了腰,额上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乳夹被陈荞汐扔在车上,发出叮当的一声,未闻焉听着那声音,竟是一颤,她睁着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思绪飘向了远方……
“砰!”
价值三万块钱一个的杯子碎在未闻焉脚边,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抬头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少女。
少女眉眼如画,精致又秀丽,可那眉眼间的冷漠却像是一道箭矢,直接刺进了未闻焉的心里。
她面上不显,依旧如平常一般,冷静沉默,只那双眸子,如那碎在地上的玻璃一般,淡淡的忧伤藏匿在眼底,她被抛弃了……
再贵的杯子也会被随手丢掉,一文不值的她,哪里会有人要?
未闻焉转身走了,从头到尾,她没有问过陈荞汐一句“为什么。”
“喂!”
清脆亮丽的女声突然不打招呼地闯进了未闻焉的思绪,将未闻焉瞬间拉回了现实。
她回头,陈荞汐正看着她,“叫你几声了,走神了?”
一如从前嚣张霸道的语气,让未闻焉恍然置身于曾经一起上下学的路上。
余光瞥见跪在地上的江绾一,衣服已经穿戴整齐了,只是少了颗扣子。
她摇了摇头,“没有,在想事情。”
“怎么了?”
陈荞汐笑了一声,道:“你脸红了?”
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未闻焉立马坐正,道:“可能是天太热了……”
“哦。”陈荞汐微皱了眉,又问道,“这几年你在做什么?还跟着你师父?”
“没……”未闻焉犹豫着,心里疑惑着陈荞汐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如实道,“跟家主在公司。”
“这样啊,那……五年前你回来的时候,我姨说什么了吗?”
“嗯?”未闻焉疑惑着回头,“家主她……”
“这五年里我没有接过她电话。”陈荞汐如实道。
未闻焉:“……”
她没忍住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却还是被陈荞汐捕捉到了。
下意识以为未闻焉在嘲讽她,可抬头的瞬间,撞上未闻焉那双平静如常的眸子,陈荞汐愣了一下,怎么会有人这么多年,一成不变的?
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有什么事,什么人能让未闻焉动摇的。
不对,在床上的时候,未闻焉不是这样。
陈荞汐心满意足地想着,她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
看着陈荞汐的眸子由生气到得以,未闻焉不解,她摇了摇头,道:“家主可能更想直接跟你说。”
陈荞汐皱眉,后靠着坐了回去。
未闻焉盯着她看了三秒,又克制地收回了目光,坐了回去。
没有变,陈荞汐还是那个会背着大人生闷气的小孩。
“滚出去!”
未闻焉刚进门,一个杯子便朝着她的头扔了过来,未闻焉堪堪避了过去,杯子砸碎在地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未闻焉瞥了眼地上的碎片,回头看向站在桌边的陈荞汐,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那是未闻焉跟着陈荞汐的第一天,当天晚上从医院回来,她便被安排着住进了陈荞汐的房间。
陈家老宅是从上世纪就传下来的中式宅院,大大小小的院子坐落在半山腰,光是陈荞汐的房间,便藏着三个卧室。
很大,未闻焉与陈荞汐一人一间都可以,反正是在同一个空间,可陈初夏认为两个人太生疏了,还是需要增进一下感情,培养一些默契,否则的话,都不需要旁的什么人动手,她们从内部就先瓦解了。
于是,在陈初夏的坚持下,两个还是住进了同一个房间,同一个卧室。
大床与小榻,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如果你能说动家主,最好。”
未闻焉撂下这一句话,便进了屋。
陈荞汐也知道这并非她所愿,却还是烦她。
她看着未闻焉自若地走过去收拾小塌,从今天开始,她就要睡在这儿了。
在陈荞汐的认识中,领地被侵犯。
这不是第一次了,从未闻焉第一次来到陈家,她的领地就常常被侵犯,原本只属于她的妈妈,却会主动去抱年幼的未闻焉,原本重心都在她身上的初夏姨姨,却好像格外喜欢这个小女孩。
只有她的阿母陈烛怜,一成不变,对谁都不关心,只在乎她妈妈夏露滋……
越想越烦,陈荞汐干脆放下床帘,躲了进去,看不见就不会烦了。
未闻焉看着她这一番动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作为陈家被四个人一起教养长大的孩子,陈荞汐完美地继承了几人身上的大多数优点,比如,她比陈烛怜要准时……
明明还是孩子,可陈荞汐却真的很少睡懒觉,早上起床时间完美地固定在六点到六点半的区间里。
可是今天,陈荞汐掀开帘子,却发现未闻焉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那儿了。
陈荞汐是被四个人教大的,而未闻焉更多的是跟着云信,故而,她的作息与云信极为相近,醒的也就比陈荞汐要早一些。
一夜无梦,陈荞汐睡得很好,可在看见未闻焉的瞬间,脸又拉了下去。
“你怎么还在这儿?”
未闻焉本是靠在榻上看着手机,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寸步不离。”
她道。
陈荞汐冷笑,“随便你。”
虽说也算是一块长大的,可两人的关系真没有那么好。
若说是讨厌倒也称不上,无非是幼时陈荞汐不喜欢夏露滋对未闻焉好,她认为未闻焉的到来分走了本该完全属于她的宠爱。
两个人闹得多了,陈初夏便把两个孩子分开,再加上陈烛怜后来搬了出去,两人一年也就见不了几次面了。
分别时的印象停留在了横眉冷对的时期,越发陌生后,每次见面,两人便就都是这个态度了。
直到未闻焉跟着她吃完饭,上了去学校的车,陈荞汐才意识到这次她姨姨是认真的了。
后车座上,陈荞汐与未闻焉一人坐一边,中间空着足以容纳一个成人的位置。
若说陈荞汐有什么坏的东西继承下来了,那就是如陈烛怜一般不喜欢学习,且恶性十足。
不同的是,陈烛怜会自己研究一些歪门邪道,而陈荞汐……是真的不爱学。
若不是夏露滋坚持,陈烛怜可能就如她年少时一般,把陈荞汐扔进了训练营。
她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翻着一会上课要用的书,似乎有什么作业来着?
昨天光顾着打架了,早就把这些事儿给忘了。
未闻焉很快就进来了,她以转校生的身份被安排给了陈荞汐做同桌,当然,这也是陈初夏的安排。
陈荞汐微微抬头,看着抱着一摞书坐下的未闻焉,从她手中抽走了资料袋。
是未闻焉的转学资料。
未闻焉刚把书放下,资料就被抽走了,她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又忍住了。
班主任知道未闻焉是陈家人,看着陈荞汐的动作又看了看未闻焉,只简单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陈家,她惹不起。
“啧。”
未闻焉正收拾着东西,突然听到身边的陈荞汐发来一声怪声。
她循声看过去,只见陈荞汐笑着翻看着她的资料,道:“原来你比我大啊……”
“你忘了吗?小时候家主让你叫我姐姐。”
嘴角的笑瞬间僵住了,陈荞汐皱眉,将资料扔了回去,“做梦。”
未闻焉依旧没什么表情,兀自收拾着散开的资料与课桌,陈荞汐觉得无趣,又拿出了手机。
未闻焉怀孕了。
若不是看到未闻焉藏起来的报告单,陈荞汐还不信这人真能大胆到这个地步。
而且未闻焉一点也不像一个有孕在身的人,毕竟她们昨天才打了一架。
未闻焉被叫出去办事了,陈荞汐看着自己手里被揉作一团又被摊开的报告单,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喜欢小孩,非常不喜欢,但是如果未闻焉喜欢,她可以不在乎是领养还是生一个属于她们的,可是……
未闻焉背着她找了别人。
未闻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屋子里没开灯,未闻焉以为陈荞汐不在,开门,脱外套,开灯……
手突然被抓住,未闻焉条件反射地回身去抓,可那人的反应更加迅速,或者可以说是了解,直接抓住了她刚抬起来的那只手。
两只手被抓在了一起,未闻焉抬脚的瞬间,又被对方控制住了,那人甫一靠近,未闻焉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熟悉的乌木香,是陈荞汐。
她放弃了抵抗,可也就是下一瞬,一拳冲着未闻焉的肚子袭来。
“呃——”
剧烈的疼痛冲击着未闻焉,她忍不住弯了腰,一声难耐又隐忍的痛哼声冲开了口齿,漏了出来。
身体在颤抖,额上冒了汗,眼角被挤出两滴泪来。
她的身体并不完全适合怀孕,自从有孕来,身体的反应就异常强烈,本就虚弱,哪里还受得住陈荞汐的这一拳。
可还不待她缓过来,又被突然凑近的陈荞汐掐住了脖子,她被迫抬起来头来,透过模糊的月色,看向了陈荞汐。
月色朦胧,陈荞汐整个人也是模糊的,只能看到一个大概轮廓。
手上力道越来越大,窒息感逐渐强烈,未闻焉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她从不畏惧死亡,却害怕陈荞汐带给她的窒息。
整个人开始用力挣扎起来,双手被抓着往外推,好一会儿,未闻焉的眼前出现了重影,陈荞汐才放过她。
手上力道刚一松了,未闻焉便用力将陈荞汐推了开来,陈荞汐一时不察,竟还真让她挣脱了束缚。
未闻焉扶着墙,只感觉到嗓子像被刀片割过一样,稍微一动都火辣辣地疼。
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陈荞汐,红着眼质问道:“你疯了?”
陈荞汐冷笑一声,大步上前抓着未闻焉的肩膀将她按在了墙上,这一次倒是没了什么别的动作,只是抬手按了灯的开关。
室内骤然亮堂起来,未闻焉下意识别过头闭上了眼睛,却被陈荞汐强硬地掐着脸扭了回来。
她睁开眼睛,酸涩的泪水滚落下来,却依旧不甘示弱,看着陈荞汐。
“怀孕了?”陈荞汐问。
声音极其冷静,听不出一点波澜。
倒是未闻焉,心里猛地颤了一下,就连瞳孔都有一瞬间的震动,眼睫轻轻垂了下去,一如平时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你知道了。”
“所以不是我发现,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未闻焉笑了一声,“瞒到……瞒不住为止。”
又是一拳砸在了肚子上,未闻焉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她疼的想将身子蜷缩起来,却又被陈荞汐抓着动不得。
她深吸一口气,“你……有病……”
猛地推开陈荞汐,未闻焉往边上退了两步,身形有些踉跄,小腹的位置沉甸甸的,像是被一块巨石拉着往下坠。
陈荞汐还要上前,未闻焉立马捂着肚子又退了一步,“没完了!陈荞汐,你发什么疯!”
“你跟谁上床了?”
“嗯?”未闻焉皱眉,愣了一下又立马反应了过来,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她笑了一声,像是被气笑一般,上前一步直接出手一拳砸在了陈荞汐的脸上。
力道极大,陈荞汐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砸到了墙上,嘴里磕出了血,她咳了一声吐了出来,刚抬头,就又被未闻焉抓住了头发。
两人挨得极进,陈荞汐感受到了未闻焉的呼吸,看到了她眼里的红血丝。
“我……”未闻焉似是强忍着某种痛苦,她看着陈荞汐,眼里闪烁着泪光,那双一向将无情当做底色的眸子,却难得地染上了一些悲伤,“我以为,至少你不会在这方面怀疑我,没想到……”
似是嘲笑,又像是无奈,她难得地扯出了一抹笑,抬头看着陈荞汐,“是,那又怎样?我跟别的人上床了,还怀孕了,怎么了?”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觉得我是累赘吗?别人可不这么觉得。”
“你找死。”
眼底怒意腾升,即使听出了是她,陈荞汐还是不可避免地中招了。
抬手反抓着未闻焉的手腕,猛地向后扭去,同时抬脚,膝盖直接撞向了未闻焉的肚子。
“呃……啊——”
声音嘶哑难听,却听得出痛苦异常。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胳膊似是断了,肚子又传来阵阵刺痛,她再也撑不住,跪了下去。
两腿间一片湿润,未闻焉知道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她本也没想过要多么周全的保住这个孩子,毕竟就她的身体而言,要真的生下来可能就废了。
可她也从未想过,竟是这么个没法。
陈荞汐自她身后,强硬地捏住她下巴,强迫未闻焉抬起头来,“什么时候?”她问。
未闻焉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她们之间最默契的一点,就是很多时候都不需要明说。
“两个月前……23号……”
未闻焉的声音已经能听出很虚弱了,说出口的话都带着颤,可是……
下巴被捏的更紧,“你是故意把我灌醉的?”
未闻焉笑了一声,“是啊,主人也就这么点本事……呃……”
胳膊被用力向后扭去,撕裂般的疼痛把未闻焉剩下的话给堵了回去。
“惹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未闻焉不屑地轻笑一声,“我喜欢。”
后脖颈被紧紧捏住,没了束缚的胳膊垂落下来,陈荞汐半蹲下来,一根手指抵着未闻焉的下巴,轻轻抬起来,道:“我不喜欢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那就……打了……”
陈荞汐笑笑,“好啊。”
话落,又是一拳砸向了肚子,“呃啊……”
未闻焉已经痛的叫喊不出声来了,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它跪坐在地上,头仰起又垂了下去,原本精致的发型也被弄得散乱,脸上身上都湿了,汗水或是泪水。
未闻焉咬牙独自承受着这巨大的疼痛,却又被陈荞汐抓着头发拽了起来,头皮被拉扯地生疼,未闻焉被迫张开眼睛,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去。
它脸色惨白,明眼人都看得出情况不太好了,可陈荞汐不在乎,“我讨厌你的自作主张。”她说。
当棍子击打在腹部时,未闻焉才觉得,先前的拳头似乎都温柔了不少。
窗外的月光照在了她身上,未闻焉双手被绑着吊在房中,身上衣服被扒了个干净,鲜血顺着大腿根流了下来,弄脏了昂贵精致的地毯。
嘴唇被咬破了,未闻焉尝到满嘴的血腥,却并不能使她保持冷静。
孩子肯定是没了的,至于她人,还能不能活着都是另说了。
未闻焉掀开眼帘,努力看向陈荞汐。
除了最开始脸上的那一拳,她没有一点狼狈,手里拿着那根染了血的棍子,像是征战沙场的女将军,歃血归来。
多么温情的一眼,可惜陈荞汐没有看到。
未闻焉晕死过去之前只感觉到了一阵兵荒马乱,好似还有什么声音,可是却很模糊,她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