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你这也太心切了吧?
甫一见面,就来个下马威!
夏侯惠才刚入座,就听出了孙资的绵里藏针。
眼前两位是以揽权著称的人,还巴不得事事皆躬亲呢,哪会盼着中书侍郎到任啊~
这分明是在点自己,让自己到职后要有分寸,莫要仗着谯沛子弟的身份与天子曹叡的宠信,扰了他们先前事事皆专断的惯例呢!
所以,先前的愉快,在“相近生厌”面前不值一提吗?
“在下赴任来迟,让刘公与孙公多劳,实在罪过。”
先是含笑就势告了声罪,夏侯惠便又话锋一转,“不过,恐是让刘公与孙公失望了。在下即使到职了,亦无改局面、无法为二公分担庶务。”
哦?
不由,刘放孙资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微讶。
他们确实不欢迎夏侯惠出任中书侍郎。
理由也很简单。
夏侯惠的性格太强势了、出身又超然。
而他们早就习惯了权柄在握,自然不想迎来一个无法左右的副职。先前,在天子诏令刚下来的时候,他们还私下计议过,一度揣测天子这是听进了外朝诸公的谏言,开始压制他们“专任”的权柄了呢!
故而孙资才有了,见面便挤兑的言辞。
哪料到,夏侯惠竟直接挑明了说,他不会参合中书监的庶务?
太意外了,也太诡异了啊~
不会是耍诈吧?
比如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稚权此话何解?”
默然片刻后,刘放出声发问道,“在其位,当其任。稚权既来受职,理应有分担庶务之责,岂有不顾之理?”说到这里,他神情微顿,又紧着加了句,“莫非,稚权打算入宫求陛下收回诏令?”
“诏令已下,在下岂敢有悖!”
夏侯惠当即否然。
你个莽夫,忤逆天子的事情还少吗!
刘放孙资一时无语。
“在下的意思,是分身乏术、无有精力分担。”
好在夏侯惠马上就解释了,“在下主职乃中护军,中书侍郎之职是兼领,主次有别。且刘公孙公是知晓的,今中领军职空缺,有些军务恐会还会由在下署理。军务素来以繁琐著称,在下属实无法兼顾中书侍郎之责啊!”
喔,如此甚好。
刘放孙资听罢,顿时心中愉悦,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作的。
“稚权此言,不妥。”
这次轮到孙资开腔了,依着上官的肃容指摘道,“虽职责有主次之分,但不可为稚权不履职之由。若稚权属实难以兼顾,那我与刘公也并非不通情而强求,署事就依着嗯,作一隔三罢。稚权以为如何?”
隔三日来一趟?
这和没有参与有什么区别呢?
只需要在我来的那一日,将旁枝末稍的案牍堆在我案头上,不就让我形同摆设了吗?
夏侯惠忍不住腹诽。
腹诽归腹诽,但他也知道现在不能争。
“若不,作一隔五吧?”
略略沉吟,他便如此建议道,“此些年我皆在行伍中,鲜参与庙堂庶务署理,更莫说机密之事了。且以刘公、孙公之智,亦知晓陛下以我兼领中书侍郎之职,本意在于让我熟悉政务,力争在二公的教诲与熏陶下,见贤思齐而已。”
言罢,不等刘放孙资作言,他又压低了声音,有些赧然的笑道,“陛下已然不止一次私下告诫我,遇事当效仿刘公与孙公之沉稳,莫要急急躁躁上疏多事了。”
“呵呵~”
“咳!咳咳!”
话语方落,刘放孙资皆忍俊不禁。
他们当然知道,天子曹叡虽然很宠信夏侯惠,但也烦透了他那动不动就犯颜直谏、严词上疏的性子。
也终于稍微放下戒心,觉得夏侯惠的到来不会染指他们的权柄了。
“嗯稚权还是作一隔三罢。”
待敛笑容,刘放蹙眉拈须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非是不信稚权方才之言,亦非不能体谅稚权无瑕分身的难处。只是,我与孙公此些年执掌中枢机密,饱受庙堂百官诟病,声称我二人擅权、号专任。若稚权作一隔五,恐市井之中,便有‘刘孙二人权欲之炽,天子以谯沛子弟为副犹不能分’的茶余饭后了。”
“刘公之言,不无道理。”
孙资也紧着劝说道,“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稚权就当是体谅我与刘公罢。若实在军务繁忙,可在中书监内待上片刻再走。”
“这”
面露难色的夏侯惠,好久一阵的迟疑。
最终,还是在刘放与孙资“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应了下来,“事关刘公、孙公声誉,在下不敢有悖,唯有勉为其难了。”
“如此甚好!”
“就劳稚权多担待了。”
事谈妥,三人尽欢颜。
依着常理,这时夏侯惠就该起身告辞才对。
毕竟刘放与孙资时常是很忙的,且年纪也不小了,上午在东堂陪天子曹叡署政已经耗费了不少心神,没那么多精力与心情来陪夏侯惠闲谈。
只是这种人情世故,夏侯惠一点觉悟都没有,竟絮絮叨叨了起来。
如声称自己最近才知道,自己最先封侯时得了与已故夏侯渊一样的爵位,是刘放与孙资促成的,然后好一阵感慨作谢。
如说起了自己在讨伐辽东时,发现刘放孙资付出了多少心血。还装腔作势的告了声罪,声称刘放孙资身份敏感,故而他不能上门致谢啦。
刘放孙资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心中逐渐变得不耐烦。
只是,很快的,他们就变得目光炯炯。
因为夏侯惠的一句愤然感慨。
“朝野慕名者众,务实者寡,竟不思前因后果,而指摘刘公孙公擅权,此言何其不公也!彼等莫是忘了,早年陛下被阻于尚书台之外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