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魏军先在辽西整军半年,又或者是翌年再开拔呢?
从江东至辽东走海路需要几个月,江东援兵不可能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就赶来辽东等候着吧?就算孙权不介意让水军在辽东待上一年半载,公孙渊也养不起啊!
第二个举措,则是让腹心将率卑衍、杨祚等步骑五万有余进发辽燧,修缮防御工事以却敌于辽水之西。
是的,他没有亲自引兵前往。
并非是无有亲临战阵之胆,而是实属不能离开襄平城。
自他称王之后,襄平城内的市井与郊野聚落都开始流传起许多蜚语,皆是指摘于他的。
是在指摘他乃公孙家族的罪人,给辽东四郡带来了灭顶之灾。
比如,若他先前没有夺其叔公孙恭之位、没有主动遣使者前去给江东称臣,就不会引来洛阳庙堂的怒火,最终演变成为了大兵来伐。
毕竟谁都知道,魏国素来对孤悬在外的辽东四郡没有什么征服欲望,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蜀吴二国身上。
比如指摘他若是能为家族多考虑一分,就应该将位置传给儿子公孙修,然后恭顺的奉诏前去洛阳,说不定就消弭魏国庙堂的怒火、避免了战事的发生。
至于他身为辽东之主,不能如此耻辱的奉诏、任凭魏国庙堂予取予求.
纯属放屁!
他的长兄公孙晃自幼就被前去洛阳当质子了!
为了整个家族的传承,公孙晃能去洛阳,他为什么就不能去?
且以当世立嫡立长之礼法,辽东基业也应该由嫡长公孙晃来继承,他算哪门子的辽东之主?
夺叔之位、行事悖逆也就罢了,引来了魏国的怒火之时,却不敢挺身而出承担责任,竟还自称王,将辽东四郡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样的辽东之主,值得四郡士庶依附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诸如此类的指摘还有很多。
无需多想,便能猜到这些流言蜚语都是魏国细作散布的,但却令公孙渊有些焦头烂额、心力憔悴。
因为他无法遏止这些流言的传播。
更无法向士庶们解释,不管他有没有悖逆之举,魏国终有一日会遣兵来攻辽东——以代汉承天命自居的魏国,必然会致力于大一统、以全复昔日汉帝国的疆域为使命奋争,不可能一直容忍公孙家族割据辽东的。
但他能意识到这点,并不意味着士庶们也能意识到。
又或者说,士庶们即使意识到了,也会选择性的忽略掉。
因为没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家园迎来战火。
在魏国大军压境、战火漫天来之际,在面临死亡威胁与家园即将被毁的恐慌之时,辽东士庶们只需要一个发泄怨恨的理由、一个承担罪责的人。
至于真相如何,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想平息这些怨恨与消弭这种指摘,唯有将战火拦截在辽水西侧、将来犯的魏军击败,让士庶觉得他能庇护他们的家园安宁才行。
所以,公孙渊选择留在了襄平城内。
稳住城内人心之余,也为前去辽燧却敌的兵将们“看护”家小,让他们心无旁骛、勇而无畏的迎战。
当然了,他也私下嘱咐过将率卑衍、杨祚作战计划。
扼辽水修缮防御工事而守,这是肯定的。
但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是以少量兵马与魏军小规模的野战一场,试探一下魏军的战力。
若是试探失利,那不必说。
此后就龟缩不出、日夜戒备,依托防御工事令魏军寻不到决战与渡过辽水的机会,只要待到秋末冬初之时,不想被冻毙在野的魏军自然就罢兵归去了。
但若是胜了,那就是大有可为啊!
首先是挫敌之锐,更能极大鼓舞辽东兵将的士气与士庶们的信心。
不管怎么说,自秦汉四百年以来,就没有哪个边陲小国或割据势力,能抗衡中原王朝的。
其次,则是辽东军可以改变龟缩防守的策略。
如遣水师沿着海岸隔绝他们的粮秣补给,以骑兵断其归路,待到魏军陷入士气低迷与江东援兵抵达后,便奋力一击,将魏军杀得十不存五、伏尸百里!力争一战令魏国丧胆、元气大伤,此后数十年内都不敢再遣兵来犯!
如此,他公孙渊就不是罪人,而是辽东士庶口中的雄主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