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为了日后魏国复来征伐时,江东犹如此番这般不远千里来救,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吝惜战马与资财。而若是辽东有不支之像或者已然败北了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直接乘势攻击辽东各个沿海县邑,掠夺人口与资财而归以报当日之仇、裨补先前航海的损失。
甚至,若是时间与条件皆允许的话,还能约上高句丽一并将乐浪与带方郡给虏掠一空、满载而归。
羊衜这个计策,不管是孙权还是其他臣僚都拍手称赞。
因为他深谙江东君臣最大的顾虑:吴国此番兴兵过去,并不需要亲自加入战局,更不会与魏国兵马舍命鏖战。
说白了,就是不管战事朝着哪一种结果发展,都不会伤及吴国根本。
所以事情也就如此迎来了定论。
孙权设宴待辽东使者,明确告知他们江东必然会遣兵相助,为了增加可信度,还自爆了先前让江东折戟沉沙的广陵之战,以自己在孙韶墓前发誓,定要将魏国伐辽东的主将夏侯惠挫骨扬灰之言重复了一遍。
随之,便以军情如火为由,让辽东使者尽快归去。
且还亲自做了书信,给予公孙渊。
在书信中将公孙渊称呼为弟,并告诫夏侯惠虽然年纪轻轻,但实乃奸诈之徒,用兵与行事以胆大善于出奇著称,让公孙渊务必要小心应对,莫要觉得彼乃是以身份得位便掉以轻心。
将不计前嫌、重修和好的姿态表现得十足。
但就在辽东使者千恩万谢离去的旬日后,孙权又再度遣出了前往高句丽的使者。
同样声称对位宫的提议很感兴趣,也会派遣出兵马前去,但具体如何实施战略,却要以兵事当慎、随机应变为由视情况而定。
在首鼠两端、尔虞我诈这方面,他算是炉火纯青了。
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他心中是希望公孙渊能抵御住魏国的征讨的。
缘由无他。
他是一位君主,所思所虑都以吴国的利弊为上。
虽然源于被背叛的愤怒,他想对公孙渊杀之而后快,但理智却是告诉他,辽东公孙没有覆灭,才是对吴国最有利的结果。
一来,只要公然称王的公孙渊尚存,魏国不管失败了一次还是两次,但为了证明魏室代汉乃天命所归,魏天子曹叡不管损耗多少国力都要死磕辽东的。
另一,则是高句丽毫无机会占据辽东、取代公孙渊。
哪怕公孙渊覆灭了,辽东兵将与士庶都宁为魏国的阶下囚、而不愿为高句丽的座上客!
这是秦汉以降形成的骄傲。
身为汉家子民,哪有屈服外族的道理?
所以,公孙渊若不覆灭,必然会尽心尽力内附吴国,也就意味着吴国日后能持续不断从辽东贸易来战马、组建骑兵增强国力。
在这种利弊对比下,孙权有这层心思也就不足为奇了。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一点都没有错。
远在许昌宫的魏天子曹叡,对辽东是志在必得,诏令在冀州邺城的镇护部北上辽西郡之后,他还特地寻来了护军将军蒋济私下问计。
他让蒋济也随驾东巡,本来就是以伐辽东战事将起,为了随时问策参详的。
而曹叡所问之事,就是江东是否真的将遣兵救援辽东。
因为孙权将辽东使者遣归去后,就让水师整装待发,大张旗鼓的声称将要驰援辽东了。
深谙江东君臣性格的蒋济,直截了当的声称,吴国兵马必然不会参合到魏国与辽东公孙渊的战事之中。
缘由有三。
一者,是军以利动。
孙权若是当真舍得江东兵将的性命,干嘛还要远去辽东与魏国鏖战呢?
直接进攻淮南或者荆襄不好吗?在这两个地方打赢了,还能占据其地,在辽东打赢了也是为公孙渊保住基业,万一公孙渊再次背叛了呢?
二者,乃是江东群臣不会忘记公孙渊反复无常、给予江东的耻辱。
孙权即使知晓公孙渊不覆灭更利于吴国,但他不可能犯臣下众怒,让兵将死力救援啊!
三者,则是兵谋当密乃常识。
若是江东果真要尽心尽力的救援辽东,孙权就不会对外声张此事,让魏国有所警惕了。
然而,蒋济在信誓旦旦断言且解释完缘由后,却又提出了一种可能:以江东君臣唯利是图、望风而动的行事秉性,或许会以轻兵掩袭,趁魏国与辽东鏖战时浑水摸鱼、牟取利益。
对此,天子曹叡不知可否。
颔首笑了笑以示自己知晓了,便将此事揭过了。
也令蒋济有些不解、有些踌躇。
不解,是摸不准天子曹叡的一笑而过,到底是不以为意,还是早有所料。
而心有踌躇,则是他有心想谏言曹叡当给夏侯惠与毌丘俭增兵,哪怕不增兵也要去书提醒一番,以免届时江东果真如他所料望风而动且还得逞了。
但近来曹叡还让三大战区的都督司马懿、满宠与夏侯儒都修表来,对伐辽东战事的利弊分析,以求拾遗补阙。
然而,司马懿等人都修表上呈了,但曹叡皆是看过即罢。
连召集庙堂重臣共同计议一番都没有。
所以,蒋济踌躇了片刻后,最终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继续谏言的念头。
所以,在他告退离去之时,曹叡落在他背上的目光很是惆怅。
因为其实曹叡是在等着、在期待着他继续谏言来的。
但却等来了沉默是金。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蒋济的忠诚,但现今觉得昔日胆敢对先帝曹丕犯颜直谏的蒋济,终究还是“老”了。
是浸淫于世故与仕途久矣的那种“老”。
至少,在他打算革新积弊的事情中,蒋济是“老迈”难以任事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