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太守傅容就有了“耗粮”战术,过去拜访同样对辽东很熟悉的他,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新的惊喜呢?
在自屋内枯坐的夏侯惠,百无聊赖的作思着。
“笃、笃笃~”
很快的,一阵指叩门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头一看,只见一白马义从含笑行礼道,“将军,喜事,有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语无伦次的言辞让夏侯惠听得有些懵,但也眼尖的瞧见了门外似是随来了几个人,便点了点头起身,走出房屋来。
原来是他期盼了好久的家音终于到了。
随之而来的,是护送造墨匠人的扈从张立以及一位出乎意料之人:侄子夏侯庄。
夏侯惠看到他的时候,一时都不敢相认,哪怕先前自淮南归来京师洛阳、他特地绕道前去泰山郡见四兄夏侯威时还见过了夏侯庄。
嗯,夏侯庄是夏侯威的次子。
表字仲容,再过两个月就十六岁了。
才学不缺,长得也挺俊俏的,但他却是最令夏侯威头疼的儿子。
源于早年夏侯威好任侠的关系,家人为了让他收心,便早早给他娶妻,只是他生儿育女不耽搁、子女岁数几乎与长兄夏侯衡的儿女差不多,但任侠意气也不减半分。
为此,早年夏侯衡可没少头疼过。
待到他次子夏侯庄逐渐长大后,夏侯衡心里才寻到了些许宽慰。
因为少小在安宁亭侯府长大的夏侯庄,虽然没有落下学业,但生性好动喜任侠,哪怕后来被夏侯威带在身边管教,都没少惹事生非。也让夏侯威体会到了长兄早年的痛苦,更知道了什么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所以夏侯惠看他到的时候,一时愕然也就不奇怪了。
合着,自家四兄是打着祸水东引、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
咳,不对。
你小子不在泰山郡好好呆着,到处瞎跑作甚?
来了幽州之后,你日后还有机会如历史轨迹一般娶泰山羊家之女,与司马师做连襟吗?
“侄儿见过六叔。”
不知道他所想的夏侯庄,甫一照面就很恭敬的躬身行礼,喜笑盈腮的从怀中取出三份书信奉上,“六叔,这是伯父、我阿父与六婶的书信。先前家中是打算走邮驿转来,但后来伯父知侄儿将来,便让侄儿代传了。”
我说怎么那么久没有音讯呢!
原来是因你之故啊~
前些时日没少私下诟病邮驿转送书信太慢的夏侯惠,露出恍然的神情,伸手接过塞入衣袖暗袋里,扶起夏侯庄大致打量了一番,随后便很亲昵的拍着其肩膀赞道,“岁余不见,仲容倒是愈发俊朗了。嗯,先进屋内歇歇,我忙些事情再寻你叙话。”
“唯。”
乖巧的应了声,夏侯庄提起自己的行囊进屋。
而站在侧的张立几个扈从以及造墨匠人,也忙不迭给夏侯惠躬身作揖,“家主。”
“嗯,一路辛苦。”
含笑点头,夏侯惠迈步往韩龙等部曲的房屋走去,“随我来。”
自古尊卑有别,侄子夏侯庄可以入他房屋内住下,但张立等人肯定要安置在部曲的住处。只不过,夏侯庄是个闲不住的主,随意将行囊往屋内角落一丢便也笑嘻嘻的蹑足随来,丝毫不在意此举会不会扰了自家六叔说事。
待让韩龙将所有部曲都召集过来后,夏侯惠便将造松烟墨的事情说了。
一开始,这些部曲并没有多大的感触,觉得这只不过是夏侯惠依着豪族的作风,将人力物力利用起来敛财而已。但当夏侯惠声称造松烟墨的利润,自己分文不取,皆归他们的家小与代为销售的左家均分后,他们都动容了。
哪怕是韩龙都不能免俗。
要知道,左家世代有人在辽西郡为吏、关系网密布,再稍微仰仗一下夏侯惠的名义,松烟墨在整个幽州都不会愁销路!
更不会被官府打压或其他豪族刁难。
如此,利润是很可观的。
哪怕与左家均分之后,他们家小不用再耕织劳作都能温饱无忧了。
况且依着当今世风,被招募为部曲者,如果不愿意让家小成为徒附的话,主家也就一次性给予一笔安家费而已。
哪有像夏侯惠这样,直接为他们家小谋划一份营生的。
“将军,还是分为三份吧。”
迟疑片刻,韩龙以眼神征求了其他部曲的意见后,便开口推辞道,“我等吃穿用度都仰仗将军,今家小又获利如此之多,实在是受之有愧。”
“多乎哉,不多也。”
谑笑着酸了句,夏侯惠才敛容而谓之,“还是先前说过的那句话,云从等人豁出性命相随,我不能坐视你等家小生计无所依。再者,幽州苦寒,对比冀州司州等地,富庶的士族豪强之家少了点,所需求的松烟墨也不会太多,我就不与你们家小争利了。若是届时利润好些,你们就拿去购置些田亩或者请个先生让孩子识文断字也好啊。”
一番话语下来,众部曲的呼吸都重了些,个别人的眼眶还微微发红了。
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除了农忙时在田地里卖力气外,其他时间还要兼当猎户、樵夫或者豪族商队护卫才能保障家小不会饥寒交迫。想积攒余财让孩子受学.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有机会识文断字啊~
就可以给豪族商队当个账房、在聚落里熬上三老,甚至运气好些还能在县府里谋个斗食小吏!夏侯惠此举,是让他们的孩儿有机会摆脱农夫的身份了。
所以,韩龙没有再推辞。
略通文墨的他,知道底层人儿有没有受学的差距。
而是带着那些部曲起身,很恭敬很郑重的对夏侯惠行礼作谢。
燕地男儿慷慨悲歌,大多不善言辞,但会默默的将别人恩情记在心里,等待着报答的机会降临。也是从这一刻开始,这些原本因为韩龙而聚集在一起的部曲,正式对夏侯惠归心了。
如猎户出身的、尤善射的部曲石三,在行礼罢了之后,瞥了一眼夏侯庄,便带着满脸感激之色对夏侯惠问道,“将军,要不俺待会儿带几个人入碣石山,看能否猎几只松鸡归来,给小将军尝尝鲜吧?”
小将军?
闻言,夏侯惠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指夏侯庄。
本还想着推辞说不用那么麻烦,但看到石三眼中的诚挚与期盼,便又醒悟过来。
边陲匹夫最是淳朴了。受了恩情后,总会时刻想着力所能及的为主家做些什么,倏然作声的石三就是如此。
若是回绝了,反而是不近人情。
是故,夏侯惠点头允了,还作戏谑言道,“好。虽然松鸡鲜美,但要是遇上野豕鹿群可不能吝啬箭矢啊!”
“哈哈哈~”
不约而同的众人一阵大笑。
被调侃了的石三也搔着鬓角呵呵乐着。
猎户出身的他,怎么可能为了几只松鸡而放过野豕鹿群。
欢声笑语过后,继续叮嘱了几句造松烟墨之事,夏侯惠便起身归自屋而去。
有韩龙在,安排人手带着张立与造墨匠人前去右北平无终县、如何召集众部曲的家小共事等等,都不需要他来操心。
但才走出没几步,在后的夏侯庄便窜到跟前来,眼中闪烁着兴奋光泽,“六叔,让侄儿也随去打猎吧?”
怪不得四兄对你头疼不已呢!
在你心中,叔侄久别叙话都比不上打猎紧要吗?
暗中嘀咕了声,夏侯惠摆了摆手,“随你罢。但是要记得,莫要逞强添乱,不然我让你禁足一个月!”
“嘿嘿,定不会让六叔有惩罚侄儿的机会!”
夏侯庄很是洒脱的回了句,便自来熟的跑去寻石三了。
竖子!
没大没小的!
笑着摇了摇头,夏侯惠缓步归屋。
待坐下后,从袖子内袋取出三封家书放在案几上。
略迟疑片刻,便先拆开妻王元姬的那封,只是看了为首两行,他就喜不自胜。
他有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