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官居中领军的夏侯献是最早被他不吝擢拔的,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彼如今竟也有了嫉贤妒能、争权夺利之心。
他谏言让夏侯惠多在地方历练,就是在争权!
或是说,建议将夏侯惠当成督率来培养、他日犹如曹休、曹真以及夏侯尚那般镇守一方,应是老成谋国之议才对,怎么能说是嫉贤妒能呢?
但要知道,魏国今时不同往日了。
司马懿先督战荆襄后雍凉、满宠督战淮南,已然打破了往昔宗室大将谯沛督率镇守的惯例。有了故事在前,也就意味着日后定也不乏“外姓”之人出任都督。
如此情况下,驻扎在洛阳的中军才是社稷安稳的保障。
执掌洛阳中军之人,才是魏国兵权最高者,而夏侯献的建议是让夏侯惠多历练地方、日后为镇守督率!
这不是争权夺利是什么?
不就是想阻止夏侯惠归来京师任职、执掌洛阳中军兵权吗?
若是他没有这份心思,就应该如曹肇的答复一样“伏惟陛下圣断”!
且秦朗还附和了。
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毫无主见的他,竟也出声附和夏侯献了!
难不成,前番朕让以他为主将讨伐鲜卑、今也早早定为驰援雍凉主将之举,令他心生恋权之欲?还是说此二人已私下朋党了?
一群庸才!
累荷国恩竟不思武帝创业艰难、不念社稷多事,反而蝇营狗苟、置私利在前!
这便是曹叡恼意顿生的缘由。
他是怒其不争,觉得自己的不吝擢拔、满腔期待都错付了。
更让他暗中不爽的是,蒋济竟也没有作声。
明明他在曹肇作答罢了后,还故意逗留了片刻,等着蒋济反驳夏侯献谏言的。
因为他很确定,就夏侯献与秦朗这点小心思,浸yin庙堂久矣的刘放、孙资、陈矫与蒋济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陈矫为人素无权欲,故而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多嘴。
而刘放与孙资也情有可原。
他们执掌中书省多年了,权柄之重已然引来不少重臣非议了,故而不好插嘴宗室与谯沛元勋子弟的矛盾。
但蒋济是应该要反驳的!
因为自他继位以来,待之最厚的臣子就是蒋济!
不仅没有追究彼以职权贪墨之事,还将天子门生的权柄交给他主持了。
选拔中军武官、举民间遗才,两权并在一身,这是多重的信任?多隆的恩宠!
自己几乎都将()
他当作已故曹真那般信重了,而他临事之时竟三缄其口,难道他没有看到满宠对夏侯惠那句“或堪断兵事”的评价吗?
连满宠这种从来不与人攀交的酷吏,都遵照自己为国储才的心意行事了,同为三世重臣的蒋济为何惜字如金?
死君恩之忠何在!
带着这种愤慨,让曹叡倏然觉得蒋济任职护军将军太久了。
也倏然想起了昔日夏侯惠第一次私谏时,让他误会彼有谋求中护军之职的过往来。
只不过,稚权前番离洛阳前还曾声称自己想要多历任多方、积累行伍经验,不太想归来洛阳任职啊~
归来宫禁后,留宿在崇华后殿的曹叡思虑有些不定。
因为此番庙堂对广陵之战录功,以夏侯惠的表现,定是要擢拔官职的。
自北邙山庄园归来后,刘放与孙资并没有归府,而是径直步来中书省。
不只是为了将天子曹叡嘱咐的录功之事交代下去,也是为了寻个四下无人之处聊些闲话。
他们二人专权很久了。
也很早就感受到来自各方的恨意。
其中自然也包含了秦朗、夏侯献等人。
故而,前番夏侯惠对孙资执礼甚恭之事,同进退的刘放也知道,还私下计议过。
现今看到满宠称赞夏侯惠的话语,以及察觉到了宗室与谯沛元勋子弟之间的争权夺利,自然也要来“闲聊”几句。
因为他们知道,淮南表奏在庙堂上传开后,满宠这句称赞会影响到很多人。
如卫臻、高柔等话语权很重的三世老臣。
这也意味着,本就备受天子曹叡器异的夏侯惠,或许都不需要他们二人的擢拔,日后也能被其他重臣推上高位、执掌权柄了。
更莫说,夏侯儒如今还是荆襄战线的都督呢!
虽然夏侯儒暮气沉沉,但终究出身谯沛故旧,他也是能影响到天子曹叡决策的人之一。
且他的从子夏侯玄被禁锢了,还未出五服的最有才干的从弟夏侯惠,自然也就成为了他寄托光耀门楣的首选。
也就是说若他们二人再没有什么作为的话,或许就赶不上趟了。
囤积居奇,也是有时间期限的。
在署屋内对坐的二人沉默了好久后,刘放率先开了口,“夏侯伯权作了贩马营生,自并州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