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就是这些士家以往都是无产的、毫无人身自由的。
现今骤然有了私产,所以倍加珍惜,人人变得锱铢必较,一颗麦粒遗落了都要心疼的碎碎念好几天。
所以苟泉很心累。
他是草莽出身,对治民这个领域本就两眼一抹黑;且他的本职是千人督,而不是亭长之类的,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天天去给士家妇孺劝架评是非!
“将军,事情就是这样,我属实有心无力。”
一番口干舌燥说罢,苟泉满脸自嘲,“先前我任侠乡里,还不乏诋毁那些三老亭长尸位素餐,如今涉略到安顿黎庶了,方知自身是多么的愚不可及。”
而在上首的夏侯惠,早就听得忍俊不禁、笑得前俯后仰
。
自然,也听出了苟泉诉苦的目的。
“好了好了,若泽莫诉苦了,我知你之意。”
好一阵笑罢,夏侯惠敛容作思片刻后,才缓声说道,“这样,你让给小儿启蒙的几位先生拟个乡约,让士家妇孺们知道道德约束。另外,你再寻焦子叙让告诉士卒们,就说他们已然被授田,日后也将落籍在此,当思邻里和睦以期日后相互守望。嗯,你再寻出几个相对厚道的老者委以三老,调解纠纷。岁给五十石吧,让邓士载从军中邸阁调拨。”
“唯!多谢将军体恤在下难处!”
连忙起身作谢,苟泉长长舒了一口气后,有些兴奋的发问道,“将军所言的乡约,是类似汉高帝入关中的约法三章吗?”
虽然你出身草莽,但别什么话都敢说啊!
怎么能拿刘邦和我放在一起对比呢,万一传了出去,我的麻烦可不是被弹劾那么简单!
要知道,天子曹叡都安排乐良在我身边当部将了!
闻言,夏侯惠陡然一个激灵。
连忙撇了一眼署屋外有没人后,便小声叮嘱苟泉日后莫要再口出犯忌讳言辞,才解释道,“所谓乡约,就是道德礼仪之类的()
,给那几位先生说是推行教化就对了。”
“唯。”
知道失言的苟泉连忙应声,也不敢复言更多,径直躬身作别,“将军,天色尚早,我这便去寻启蒙先生了。”
“嗯,去吧。”
轻轻颔首,夏侯惠摆了摆手。
待署屋内只剩下自己一人后,他便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起身往旁边的侧榻躺去。
是的,他倏然觉得自己很累。
以往仅是督兵临阵的职责,让他觉得军务其实很简单,不外乎言行禁止、与士卒同食同住以及凡事以身作则而已。
但听罢苟泉的诉苦他才猛然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或许,这便是先前我给天子曹叡提过的方略,屡屡被搁置暂缓推行或者被改得面目全非,也是自己只顾着高屋建瓴而无有关乎细枝末节的思虑吧。
所以,我是不是该寻个幕僚了?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若是连将士家小纷争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亲历亲为,那以后还怎么建功立业!
不见曹纂初来淮南时,身边还跟着个王乔?
只不过,我该寻谁来当幕僚呢?
丁谧就暂且不提了。
他虽然能力这方面绝对能胜任,但心迹为明、不能贸然以心腹待之。
况且就算想用他,我还得征求天子曹叡松口解开禁锢先。
若不,还是作封书信给大兄问问吧,这种事情也只能寻他帮忙了。
嗯.
或许还能问问外舅王常侍。
已故王司徒在朝多年、门生故吏颇多,应也有几个堪用之人。
斜斜靠在卧榻上的夏侯惠,正阖目拈须细细思忖时,便有一记声音从门口传来,“将军,可有空闲否?”
无需睁眼,夏侯惠就知道是邓艾。
毕竟,有口吃的人壁坞里就唯有他了。
“有,士载进来吧。”
闻言起身的夏侯惠,刚想去上首入坐,却瞥见邓艾怀中抱着十余个书简时,便又不由止步好奇出声,“士载这是.”
“回将军,是我近日所作,曰《济河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