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其中还有一层干系没有明说出来。
庙堂诸公对田豫与王雄之间的矛盾都心知肚明。
让他们二人各走一路伐辽东,也能激励起他们想证明自己才能的心思,争相用命。
尤其是田豫乃镇边良将啊,留在汝南任职委实太委屈了。
如若伐辽东战事顺遂,还可以将辽东从幽州划分出来,设立新州让田豫镇守,便可让魏国不复有辽东边塞之患了。
不过,天子曹叡听取了所有人的意见后,犹没有做出决策。
历经过石亭之战与伐蜀失利的他,已然开始不轻易对这种影响国策的事情做出决策了。而且,如今的他正在致力于推行变革呢,怎么会有心思伐辽东?
与其耗费国力去讨伐辽东,还不如从洛阳增兵来淮南,配合等待时机实行的偷袭皖城计划,全据庐江郡为日后伐吴开辟另一条路径呢!
毕竟,辽东乃苦寒之地。
哪怕放任十年二十年,也无法变成魏国的大患。
现今不伐,日后也不乏有机会灭之,对比于贼吴而言,威胁不是一个量级的。
故而,天子曹叡在拖延决策的时候,出于历练的考虑,还作书给李长史转告夏侯惠,让他针对可否伐辽东之事上个私奏。
夏侯惠得令后,不假思索便当日挥毫舞墨上私奏了。
倒不是他玩忽或者不当回事。
而是他觉得此时伐辽东乃是本末倒置。
近几年淮南与雍凉皆是以魏国大败告终,还要大费周章去伐辽东?
国力再强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不过,他也知道天子曹叡继位以来在军争上没有所建树、也很期待着能有青史着墨的功绩。
所以他提出了一个长远之谋。
乃是请天子曹叡行“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之策,明知江东与辽东有勾连的情况下,仍诏布天下盛赞公孙氏数代人为国镇边、尊王攘夷与教化百姓之功,特遣使者前去赏赐公孙渊,并打算以让利的方式推动幽州、青州与辽东的商贸活动,以令辽东吏民的生计更好一些。
用这种方式,来表示魏国无心追责他与孙权的小动作。
也以此来麻痹公孙渊,让他以为魏国仍如前番他夺权自立一样,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应对蜀吴两国上,无暇也无力着眼辽东。
而这些商贸活动,实际上就是奸细渗透的活动。
待细作将辽东各处防务摸清楚了,可自由出入辽东各地以及在城内购置商铺变成“贾”了,那便是里应外合袭辽东之时了。
至于,如此显然的奸细行动很难瞒得过公孙渊嘛~
无需担心。
一年渗透不行,那就两年,两年不行那就五年。
魏国有的是底蕴与时间,不管公孙渊多么的警惕,终究也会有松懈的一天。
因为他不得不松懈。
夺权上位的他,为了巩固权势也会给予支持者下放权力。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支持者本质上就是苟利其身的豪右,面对来自魏国的让利诱惑又能抵御得了多久呢?
而在支持者的持续要求之下,公孙渊又能坚持得了多久的警惕呢?
况且,公孙渊也不愚蠢。
他知道辽东没有进图中原的实力,但魏国拥有让辽东易主的绝对实力;而远在万里之外江东,也不可能为了帮他守住辽东而倾巢来救援。
是故,他在私下作些小动作可以。
但不到最后一步,是不敢做出忤逆魏国的叛举的。
当然了,若是夏侯惠此策能顺遂建功,最好还是有一个前提——将江东遣往辽东的购战马船队给袭击了。
在给公孙渊彰显魏国实力之余,也能让江东无法从辽东购置大量战马、增强战力。
天子曹叡在看罢夏侯惠的私奏之后,便私下召了蒋济再次计议。
问他此策能否可行。
蒋济细细斟酌后,认为可以尝试一下。
但如何袭击江东船队之事,得天子曹叡召田豫来商议。
他没有往来过青州,更没有亲临过幽州,无法对具体战事做出谏言。
天子称善。
乃依言而行,以述职为由召田豫回洛阳。
至于最终做出了什么决策没人知道,现今天子还没有诏布任何调兵遣将之事。
而远在淮南战线的曹纂,也通过李长史得悉了江东遣船队远赴辽东以及庙堂诸公力主伐辽东之事,便也了然今岁淮南应是无战事了。
所以,他也没有搭理夏侯惠的调侃。
因为根据相处月余时日的心得,让他知道没有特别必要的话,最好不要与夏侯惠闲谈。
不然的话,很容易就要“主动”出资了~
且还是满腹愤愤的出资!
“德思何故不理我?”
但厚颜的夏侯惠对他的嫌弃视而不见,直接步过来并肩坐下,从怀里掏出几个青梅递过来,“呐,骑兵营的张骑督给的,略酸,不过能生津止渴怯燥。”
你归去寿春城内了?
还那么好心给我带回来青梅?
该不会是想借着这几个酸不溜秋的青梅说事,让我出资购置一堆青梅回来给士卒食用吧?
曹纂没有接过青梅,眼眸中尽是戒备。
“拿去啊,难道德思担忧我下毒不成?!”
看着曹纂戒备的眼神,夏侯惠催促了声,径直将青梅塞入他手中,然后继续说道,“我今日归城内了。本打算请李长史调遣一二精通战阵厮杀之人来协助德思督促士卒演武,半路偶遇张骑督,便受邀在骑兵营内闲谈了片刻。不料,张骑督得悉我所欲后,竟声称此事无需劳烦李长史,他便知道这样的人,且可为我等引见。”
咦,这么巧?
本就考虑着此事的曹纂,当即便来了兴趣,刚想催声问究竟,但却被一阵疾行而来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