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在欢宴罢、将所有骑卒都赶回营帐内歇下后,他还独自去寻了夏侯惠。
一月有余了,若是还没有将权柄归还,那就是自己不识趣了。
而夏侯惠似是对他的前来早有预料。
不仅没有解衣卸下,还提前在署公之处预留了两个酒囊,虚席以待。
见他到了,也不赘言,直接指着一个酒囊,含笑说道,“公俊且坐。此些时日多亏有公俊帮衬,才让我得以熟悉军中事务。来,共饮之。”
言罢,便举起酒囊邀饮。
“多谢将军赐酒。”
微微愣了下,蒋班倏然而笑。
做了声谢后也径直盘膝坐下,操起酒囊拔开木塞就是一阵牛饮。
囊中之酒比方才所饮的要好得多,丝毫没有酸涩,似是还放在深井中浸过,入口时颇有甘冽之感。蒋班一阵牛饮,顿感凉意在胸腹中流转,将酷热的暑气悉数驱去,浑身舒泰,也不由赞了声,“好酒!”
“呵呵,此酒还行吧。”
夏侯惠笑了声,语气缓缓,“待日后公俊封侯拜将,为国驱上万甲士讨不臣时,便不觉得此酒甚好了。”
封侯拜将?!
莫非他是想.
闻言,蒋班心中一动,也连忙露出谦虚的笑容说道,“将军谬赞了。在下不过一江淮鄙夫,安敢奢望封侯拜将之”
但夏侯惠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也敛起了笑容,轻声谓之,“公俊,你我皆军中男儿,有些事情我便直言了。”
“唯。”
蒋班面露俨然,恭敬拱手,“将军有言,但可示下。”
“好。”
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夏侯惠继续说道。
“公俊在军中效力多年,颇有功绩且代理斥候营事务一载有余,依着惯例当迁为正职。只是可惜,公俊时运不济,恰逢我被外放来寿春任职。”
“将军,在下绝无怨.”
当即,蒋班连忙出声辩解,但他再次被夏侯惠举手制止。
“不必忌讳。”
夏侯惠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设身处地,我若是公俊也难免心有不甘。不过,不管如何心有不甘,事既已然,便无可改矣。我虽也心有不安,然调令已下,亦不敢无视法度而擅自让职于公俊。故而,我近日所思者,乃是如何尽早立下功绩,被朝廷改任他职,好让公俊执掌斥候营。”
言至此,夏侯惠还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嘿,倒是忘了知会公俊了。”
“我先前乃散骑侍郎,因在朝会之际逾制弹劾侍中吴季重,故而被左迁外放为官。临外出之前,天子问我愿在地方牧民或入军中任职,我以好武事回之;天子便以我父兄早年在雍凉,欲遣我入雍凉任职,而我自请来淮南,是故便有了误公俊升迁之事。”
呃!
蒋班听罢,心中凛然。
他并不是愚钝之人,自然也听出了夏侯惠言中的威胁与拉拢之意。
拉拢,是夏侯惠声称的常怀立功之念。
牙门将的官职,在淮南战场是很低微的,但以夏侯惠的身份是不愁升迁的。
且还是只要略有功绩,便会被越级升迁。
故而,他这也是很隐晦的问蒋班,是否愿意以久在斥候营内的威望、带着所有骑卒坚决服从他的号令,帮助他尽早立下功绩以待升迁。
而在他升迁之后,也会把蒋班当作嫡系心腹。
不吝为蒋班美言推举,让他拥有更多机遇、有更好的前程。
算是双赢罢。
而威胁,自然就是夏侯惠自述的外放事由了。
一个能在庙堂之上弹劾侍中、可在天子面前自择去处之人,若是想要让蒋班永无出头之日,不过是翻手覆手之间。
故而,蒋班听罢后,不假思索便起身行礼,朗声而道。
“在下,任凭将军驱使!”
之所以如此爽快,不止于他也有建功立业之心。
更因为他根本没得选。
是啊,夏侯惠看似是在问他心意如何,其实却是在施压——
如果蒋班不愿意,那么夏侯惠不介意动用李长史那边的关系,将蒋班调离斥候营,另选一个心腹。
更重要的是,蒋班出身寒微啊~
若是想出人头地,仅仅依靠勤勉任职与战场立功是无法得偿所愿的。
对于从军六七年了才忝为军司马的他来说,庙堂太远了;且如满宠与王凌等人也不会将他视作心腹、不吝擢拔。
想迎来仕途之上的助力,也唯有接受夏侯惠的善意可选了
“善!”
对此,夏侯惠当即拊掌而赞,“公俊之言,我必不负之!”
旋即便又加了句,“翌日,公俊挑选二十精锐骑卒,随我深入巢县一带打探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