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夏侯衡呵呵一乐,摆了摆手,“当真是闲谈,只是不想让下人嚼舌罢了。嗯,昨夜稚权不归宿,乃是被天子留在宫禁议事了?”
“嗯。”
轻轻颔首,夏侯惠缓声说道,“昨日我随驾于北邙山,因狩猎颇丰,天子欣喜之下便许我可讨一赏,故我言谏庙堂之事,长谈至晨曦破晓时。”
“夜半虚前席,计议天下事。”
顿时,夏侯衡欣慰沾须,笑颜更甚而道,“稚权忝为散骑不过数月,竟已然可与天子长夜坐谈,可谓深得圣眷矣!可贺焉!他日必然可重振我夏侯家声望也!甚幸哉!”
呃~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好.
夏侯惠哑然,想了想,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兄,我想外出自居。”
“嗯!?”
正在喜不自胜的夏侯衡,沾须之手猛然一顿,扯断了几根胡须。
但他顾不上龇牙疼,而是略微愣神后便怒目圆睁,厉声呵斥道,“你说甚?!”
“大兄,我想在外置个宅子,自居。”
夏侯惠朗声复述了一遍。
听得真切的夏侯衡,也没有再做声,而是豁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小亭外,一把就操起方才小婢留下的长柄羽扇。
看来,他是要效仿其他功勋之家的棍棒训导了。
其实想想,也不怪他如此动怒。
《白虎通·宗族》有云,“族者,凑也,聚也。谓恩爱相流凑也。上凑高祖,下至玄孙,一家有吉,百家聚之,合而为亲,生相亲爱,死相哀痛,有会聚之道,故谓之族。”
自古宗族相依,抱团取暖。
就连出了五服的宗族,都同气连枝、相敬相爱呢!
而夏侯惠竟然想着要分家?!
分了家,那不就是让原本就声势衰落的门楣更加暮气沉沉?!
莫拿昔日曹仁与曹纯分家的故事作例子。
那是因为曹仁早年行为不端,阴结浪荡少年作劫掠商贾的不法之事,担心会连累家门声誉才分的家!
况且,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分家。
曹仁那些年的掳掠所得,可都是暗中转给曹纯用来置田亩与治产业、丰厚家底了!
伱如今忝为天子近臣,难道也要去打家劫舍不成!?
不过与天子长夜坐谈了一次,就想着要分家了?
悖行竖子!
竟不思阿父死难、叔权与幼权不寿后家声式微,诸兄弟苦苦谋求复振门楣的艰辛!
一时之间,夏侯衡怒火中烧。
觉得今日不打断几根棍子,不以长兄身份狠狠的教训一番,都对不住夏侯渊的在天之灵。
不过,他没能如愿。
不以武事为能的他,刚将羽扇长柄劈下来的时候,就被夏侯惠只手抓住了。
“大兄,莫急着动手。”
满脸无奈的夏侯惠,苦笑连连,“且先听我把事情说清楚可好?若是大兄听罢犹愤怒难当,我就算死在棍下,也不移动一步。”
“你还有何可说的!”
然而,早就赤色浮面的夏侯衡根本听不进去,一边双手发力想羽扇长柄给扯回来,一边破口大骂,“不过弱冠之年,竟想着要分家!我今日必当代阿父打死你个不孝子!”
且努力了一阵没将长柄扯回来,令他愈加愤怒,当即松开手转身另操起一把直接砸了过来。
只是很可惜,还是没砸中。
夏侯惠一个箭步向前就避开了,且还抓住了他的双手,急声说道,“大兄,这是天子之意!”
“管他谁之意!”
被抓住了手的夏侯衡,直接抬脚就踹,想都不想就继续骂道,“就算阿父托梦予我都不.”
就是刚骂道一半,话语便戛然而止。
满目呆滞的愣了好一会儿,他犹不信的问了声,“你方才说的是,天子?!”
“嗯,是陛下之意。”
见他终于冷静下来了后,夏侯惠松了一口气,半拉半扶让他坐下来后,才将昨夜天子曹叡想让他举荐杜恕的事情简要说了,然后加了句,“大兄,天子如此作为,不外乎想让我当孤臣。故而,为了家门计,我还是外出自居的好。”
听罢的夏侯衡,没有做声。
长长叹了一口气后,便自顾执起长喙陶瓠自斟自饮。
一盏,一盏,又一盏,因为饮得太急而让酒水打湿了胡须与前襟都不自觉。
在一旁的夏侯惠见了,不由按住他的手,宽慰道,“大兄,莫要如此,我为天子孤臣,也并非.”
话未说完,夏侯衡再度愤然起身,将长喙陶瓠狠狠的砸在地上,转身向北,指着皇宫的方向骂道,“好你个曹.你个曹.你个”
胸膛激烈起伏了好多次,他都不敢将天子的名讳给骂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