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变了心意。
赵淞觉得难受,倒不是因为丢弃了自己曾经的忠义,选择支持赵含章改换天地,而是因为他今日能因这种种改变志向,那将来会不会再因为别的事改变心意?
赵淞有点害怕,怕最后自己会变成曾经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他在这里伤怀,侧对着他做的赵瑚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扭头看去,就见他眉梢间都是喜意,一脸的得意,这嘴脸实在令人生厌,“你笑什么?”
“五哥,郭璞说的是我们赵氏出人皇,那是不是说,我们赵氏才是皇族?那庭涵算入赘吧?”
赵淞眼前一黑,只觉得前路昏暗,什么将来,什么志向都丢到了一边,先保住性命再说吧。
这样的大事,要是未成之时显露出去简直是灭顶之灾。
赵含章现在是大权在握,可她要是无心此时夺位,赵瑚把这事闹出来,她会不会为了平息士族和晋臣的疑心直接把赵瑚杀了?
以前,赵淞自不会这样想,但现在,他持怀疑态度。
能当皇帝的都不是良善之人,至少不会因小节失大局。
赵淞躺不住了,爬起来教(训)弟弟。
而赵申正请郭璞沐浴更衣,他亲自挽起袖子要帮郭璞洗澡,最后被郭璞再三拒绝,这才惋惜的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隔着一道屏风和他说话。
赵申主要是对他占卜的设备,他对《周易》的见解,以及术数上的事感兴趣。
郭璞很久没洗澡了,在小厮服侍下洗了头,洗过一次后又换了一次水泡上。
坐在热水中,他全身心放松下来,话题不知何时偏了,“琅琊王问道先生时,先生是怎么回答的?”
仰着脖子靠在浴桶上的郭璞一下睁开了眼睛,他向后看去,这才发现赵申不知何时绕过了屏风,正抱手倚靠在屏风上注视他。
郭璞幽幽地道:“小友这样无声无息,颇为吓人啊。”
赵申:“郭先生是能通鬼神之人,还怕人吗?”
“人比鬼神可怕,”郭璞道:“我不会死于鬼神之手,却会死于人手。”
赵申微微一笑,绕过屏风将下人刚送来的一桶热水送进来,拿了木勺给他添加热水,隔着雾气,盯着郭璞的目光越发凌厉,“先生还没说是怎么答的琅琊王呢,学生学艺不精,很少有机会帮人算命,所以于沟通一途很是欠缺。”
郭璞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一笑,双手搭在桶边,大敞道:“如实说就行,我们这等人不过是转达天地的声音,不能说谎。”
赵申丢下木勺,“所以郭先生给琅琊王的回答是?”
郭璞一字一顿的道:“大王有天命在身。”
赵申脸便冷下来。
郭璞噗嗤一笑,拿起木勺给自己身上招水,“赵公子这就不高兴了,想杀了我,还是想杀了琅琊王?”
赵申收敛神色,和他笑道:“先生多虑了,您如此大才,学生怎敢不敬?不过心中疑惑,天无二主,您既说天命在他,又说我赵氏要出人皇,这岂不自相矛盾?”
郭璞道:“这有什么矛盾的?他明日称帝,后日你杀了他,大后日你家将军登位,不也是天命在他,你家出人皇吗?”
赵申:……好有道理,他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赵申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