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应钧扫了一眼简若沉捏过的地方, 耳尖上那颗小痣被搓得艳红, 比周围的皮肤微微凸起一点,格外扎眼。
他被烫到似的,猝然收回视线。
“滋——”
医生将处方裁下来递给关应钧,“去窗口配这个眼药水,早晚各一次, 滴半个月。”
简若沉伸手去截,“我自己配。”
关应钧手一扬, 避开后不着痕迹地打探:“医生, 治疗这种先天症状的眼药水就这一种吗?有没有口服药剂?”
“眼药水就只有这种, 又不是什么大病。再开个b族维生素的咀嚼片吃吧。注意用眼就能恢复。”
老先生又唰唰开了张单子,起身道, “他得少吃腊肉、咖啡和啤酒,浓茶也不能喝,辣椒最好也不要吃。”
简若沉舔舔唇珠。
这些都是他经常吃的东西, 半点也没忌口。
警局楼下茶餐厅的烧腊饭每周都要吃,奶茶每天都会喝, 酒喝过几次,咖啡也没断过, 辣椒更是最爱。
华国刑事警察学院在辽宁沈阳。
他待了四年, 早就从广东口味变成了沈阳口味。
那菜,又辣又好吃。
简若沉脑海里出现了大盘鸡和锅包肉的动态大图, 配有舌尖上的中国bgm,口腔逐渐湿润。
哪怕有酸菜汆白肉呢……
老医生又叮嘱道:“要多吃新鲜蘑菇、牛奶、苹果、胡萝卜、猕猴桃和黄瓜。少吃腌菜。”
他边收拾就诊桌上的文件, 边对关应钧道:“你当哥哥的多上点心,别什么都由着他。一会儿不爱点眼药水,一会儿又挑食。”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烧腊饭里被扔掉的清水菜心。
简若沉小声道:“我没有很挑食,而且他也不是——”
“……知道了。”关应钧打断道,“谢谢。”
“去开药。”老医生挥手赶人。
关应钧捏着处方付钱取药,又开了一张可以跟警局报销的账单。
他拿起装药的牛皮纸袋,垂眸看向身侧。
简若沉埋着头,两只手揣在袖子里,溜溜达达跟在关应钧侧后方,走得心不在焉,余光跟着视线里走动的鞋跟。
去龙庭酒吧的路上,关应钧问他眼睛畏光是不是因为过劳。
那时他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先天疾病?
一会儿关应钧要是抓着破绽问,该怎么狡辩?
简若沉想得入神。关应钧陡然停下。
他跟着停住脚步,用鞋跟急刹。
医院临近下班,才拖过地,瓷砖湿滑。
简若沉今天穿的英伦矮帮小靴子没有防滑功能,鞋跟扁圆,踩在瓷砖上时就溜冰似的滑来滑去。
如今一脚踩在水痕上,立刻脚往前滑出去。
简若沉前倾着身体直直撞进关应钧结实的胸廓。
他连忙直起身站好,“不好意思。”
“没事。”关应钧语调喑哑低沉,“走路看路。”
简若沉“哦”了声。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散开。
关应钧蜷起手指,紧紧扣住牛皮纸袋折下去的部分,忽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简若沉摔在怀里的样子。
明明只是一件极微小的事,如果换个人,他根本不会记得。
可简若沉当时的样子却历历在目。
关应钧的视线在少年的下颚游动着。
他将另一只手揣进兜,摸了一下放在里面的随行酒壶。
简若沉被看得发毛,低声问:“怎么了?”
关应钧下颚紧绷,“走路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简若沉:在想怎么狡辩。
他咽下这句,顺着之前编的话道:“在想怎么才能不点眼药水。”
关应钧转身,继续往前走,“别想。我会盯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