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依旧灯影绰绰,茶夜在树上心里却沉甸甸的。
梦想到底有多重?她不想去想连月为了上位连美男计都使了出来,也不想去想原来这个金棕色眸子的澄碧竟是半个突厥人。
她从未来而来,自以为高人一等,自以为即便掌握不了事情,也能左右事情。而今才感觉一切都好像与她没有什么关联。没有她替连月出谋划策,连月依旧会平步青云。没有他为李砚做些启蒙提醒,李砚也一样能获取万千少女的芳心。
可要命的是,即使连月如此,她依旧不想远离连月。所谓亲情血浓于水,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可于她来说,早已是比亲人还亲。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可以原谅对方做的所有不正确不光明的事情。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下的那棵树,又走了多少的路。等她恍然察觉的时候,她已在山中的溪河边。皎月当空,溪水涓潺。只有她形单影只,四周寂静无声。左边是她第一次与连月重逢的地方,那夜他们感叹生死一线,从一百人的死祭中拣回一条命。右边是她当时暗示连月移祸后自愿跳入的溪水池,那夜溪水冰寒彻骨,她回到抚墨轩后几乎命悬一线。
彼时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想过以后,现在也没有后悔。只是到了此时,她突然觉得,她才是最后一个明白的人。
她与连月当年的别离,其实就已经注定了今天。
二人各有其主,终有一日要踏上分岔路。
就像现在,连月要达成他的理想,必经之路就是将即墨桐推举上位。即便在今晚之前,茶夜认定了即墨桐与长公主成婚后是万万不可能继承大统。但是经连月与澄碧一番对话,她猛然间发现自己似乎还是把人看的太善良了。
长公主不能诞下后人,不能入住中,但她可以死。
一想到这里,她就不寒而栗。
她突然发现自己何其幸运能活到今天,在这个时代里,权利代表一切法制。人命在这些执权人的手里,本就是草芥。即便尊贵如公主,一旦江山易主,怕是连草芥都不如。
口有什么在叫嚣,渐渐发胀,撑的她口作痛,让她喘不过气来。涓涓急流的溪水映照出的影子都是破碎的。她苦苦的问自己,在这个世界,只有活着的话,是不是不够?
没有地位没有权力,就会任人践踏,践踏你的生命甚至尊严。
她一脸凄怆,面色如纸。在月影下幽幽荡荡,像一抹孤魂。
连月,连月……
如果你的前途,与我的前途是背道而驰是对立的,这要该怎么选择?
渐渐地,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之所以到得如此田地,无论是自身走投无路,还是与连月在不知不觉中站成了对立,其实仿佛都是缘自她太不认真,太游戏,太不投入了。
连月与澄碧的话又在她脑海里回响起来,她心中无尽悔恨,原来她真的太傻太天真了。可一切又哪有反悔的余地,她慢慢直起身来,深呼吸给自己勇气与力量,脚步渐渐不再拖沓,变得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