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元年。
这一年的冬天来的迟,却是极冷,接连的几场降雪加上年前的动荡,使得百姓个个心惊胆颤。不少的商家之前大量囤货,货价在这个冬季狂飙上升,通货堆积,一时之前难以周转,是民也怨商也叹。
定武大将军即墨啸侯爷复职左相之位回乡不久,一汪死水的商界便激起了一个巨大的风浪。皇商之首褚家本已坐拥万贯财富,却突然断了最大的一条路,商会有消息不径而走,称褚家与突厥的商货往来,原本的玉器与茶突然之间变更为茶与丝稠。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商海浩瀚,小鱼跟着大鱼才有饭吃。在如此经济堵塞的情况下,全国上下跟风而走,多少家玉器工厂在一夕之间破产,又有多少家绸缎庄一夜之间名声大起。几家富贵几家哀,经济如此大幅度摇摆,有一夜之间富贵逼人的,也有人一夜之间一贫如洗。
本是太平盛世,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君主更迭,竟会有如此大的连锁反应。
因着玉器的萧条,突厥内部极为不满这次的合作对方竟这般出尔反尔。鲜衣怒马的突厥贵族,财富也是大起大落,边塞渐有隐患重现滋扰。
二月二,龙抬头。
今年的花灯会特别一点,因为新帝登基,即便国势不稳却依旧粉饰太平。越是民心不稳便越要做出一个太平盛世的样子,每朝每代皆是如此,好像所有的官员都是同一伙人似的,百年轮回万古不变。
夜色初暗便已是万家灯火,千灯万盏形色各异,如花卉争相斗艳一般,灿烂整条街。在这半月内,人们似乎暂时忘记了生活的压力与无奈,像随波逐流的落叶,只能依水而去却无力逆反。
一排排店铺依旧争相开放,不甘落后,掌柜老板都绽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迎来送往,这边唱来那边合,仿若盛世。
街边被各样的摊位占满,叫喝之声唱绎不绝,甚至还有应景儿的卖唱之人,就连悲泣的二胡亦拉出节日的欢乐来。
时间仿佛顿止,茶夜脚步绵长略显拖沓,顶着一张黄褐的面容,在一家卖面具的地方驻足,挑了一个怪脸木具,付钱戴上。
若不是接连的花灯会让她终于按不下心,她此时还在山脚下的破屋里躲着,原打算避避现在的风头之后再走,却还是被这花灯会给招了来。
来到这个世界,她还从未好好的在这个世界里活过。
出门前简单的在脸上糊了些泥粉,但还是担心不已,此时戴上这个面具,整个人都神了,腰板都直了起来。
她要躲的,不止是即墨家的人了。
从街头逛到街尾,小吃甜点是嗅了个过瘾,奈何要省着钱两,便也只举了个糖葫芦,一来吃的久一些,二来手里也有个物件不显她孤家寡人太过萧条。
然而脚步并没轻松欢快多久,街上的人不成双也成对,又或是三个一群几个一伙,嬉笑着赏灯逛市。而她手中的糖葫芦,反倒更显孤独。
情难自控的想起大家曾经聚在一起闹到天亮的场景,面具上是一张笑的夸张的脸,面具下却冰冷木然。
转头发觉旁边冷清一些,茶夜望去,是护城河。摆满了花灯的花桥边是一个个心有所望的人在放流水灯,将茶夜吸引了过去。卖花灯的大伯笑着举起一盏:“放盏灯吧,许个愿讨个吉利也好啊。”
茶夜正要拒绝,却突然听得身后一个女子不耐的声音:“有什么意思,天天都过来,有什么可瞧,还不如去别处再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