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藤弈睡得不好,要是在公司也就算了,脑子里还能想点工作上的事,一旦回到家躺到床上,就总想起陆琢家沉木置物架上的那张照片。
前儿个杜常森把他那备份的照片发了过来,藤弈一张不落地仔细看过去,大概能分辨出来那家餐厅,就在京都大学边上的商业街里,叫泰式大排档,藤弈依稀记得那时他特别喜欢那家的冬阴功汤,又酸又辣,和他平时在家吃的不太一样,因此去的次数挺多。
在京都大学交换时,确实有听说学生会的人特别喜欢去这家餐厅聚餐,似乎是餐厅对学生会有赞助关系,因此只要学生会的学生去就餐,餐厅老板就会给他们打折。
他睡不好,还有一个原因。这几天,也许是日思夜想,睡沉了总做梦,梦里回到京都大学,回到阶梯教室和紫罗兰食堂,散打馆和射箭馆,也总是梦到射箭馆里那个戴着口罩的人,和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即便是梦都这样强导向,他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和陆琢有过什么交集。他大概明白这几天总是梦到那个手握长弓,身姿欣长笔挺的人就是陆琢,彼时他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觉得这人气质和周围人不大一样,就多看了两眼,谁知道在过了几年现在,竟反反复复地梦到。
这日天气不好,手机后台发来地质灾害预警,9号超强台风预计中午在沿海登陆,预计造成强降雨与强风。
藤弈早上起来时看了眼外面的天气,除了阴沉些,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关好门窗,给葡萄倒了足量的猫粮,带了把伞出门。
虽然搬到了陆琢家的对面,成为了彼此唯一的邻居,可是他早出晚归都没碰到过陆琢,要不是偶尔路过时会听到里头咕噜的挠门哼唧声,他大概会认为陆琢已经搬到别处了。
到了公司,姜文栋给他带了瓶ad钙奶,真诚请求他能不能带他看看hj的板子,他有个模块设计遇到瓶颈了。
藤弈看了眼桌上已经被谄媚地插上吸管的ad钙,笑了笑:“一瓶ad钙就想收买我啊?”
姜文栋赶紧又从包里掏出两排。
藤弈:“……”
姜文栋眨巴眨巴眼:“我昨天和杨经理打过申请了,他跟我讲陆总说你同意就行。”
迎蓉在边上应和了句:“看这娃昨天画电路画的龇牙咧嘴的,你就抽个空带带他吧,看一眼板子就行,让他受受启发。”
藤弈把那两排ad丢回姜文栋包里,“下午带你去。”
中午时,9号台风登陆,午休前起了微风,午休结束后外头已经是大风大雨了。
人事群里发了通知,说是台风等级太高,今天手上没有紧急工作的同事可以提前下班,这可把组里有些同学兴奋住了,吭哧吭哧得干起活,就连姜文栋都催赶紧去保密实验室了。
藤弈瞥了眼外面的风雨和黑压压的乌云,起身换静电服,“外面雨这么大,一时半会还是别出去了,过半小时风力更大,说不定还会停电。”
姜文栋穿静电服动作一停,“那保密实验室停电怎么办,我们不会困里面吧?”
“保密实验室秘级高,有一套独立的电力和发电系统,即使全世界都停电了,保密实验室的蓄能也能至少支撑三天。”藤弈慢慢解释说,在前头缓步走着。
姜文栋跟在边上,“藤弈哥你好像对保密实验室很了解?”
藤弈点点头,嘴角擒着点笑意,“保密实验室的安防系统和电力系统我有参与方案设计。”
姜文栋看他的眼神立马上升了一个高度,星星都要从里头蹦出来了,“藤弈哥你也太牛b了叭……”
等到了保密实验室,藤弈给姜文栋介绍了下板卡的几个基本模块,花了点时间解答他的疑惑,到了下午三点左右,姜文栋才走,藤弈则留在实验室写测试用例。
三点半,狂风骤雨愈演愈烈,藤弈起身看向窗外,雨点横洒,时不时还能在半空中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卷出来的塑料袋,如果只是这样,藤弈觉得倒还没什么,他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这样大的台风他见过很多次。
直到对面公司顶层的logo大字被风掀得飞出去十几米,马路边绿化带里的树被连根拔起,在雨帘中被飓风肆虐拉扯,横尸在马路中央时,藤弈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他想先回工位听公司具体安排,还未来得及把视线从对面公司的办公楼上收回来,就见那栋楼中的办公室忽然暗了下来,从玻璃的反光中,可以推断,他们公司也一起断了电。
藤弈下意识回头看实验室里几块板卡的运行情况,电源灯还亮着,实验室独立的电力系统开始运作,他正要走近些查看,就听到身后“哐当”一声巨响,震得藤弈耳朵麻了一瞬,紧接着室外暴雨的肆虐声猛然放大,狂风卷入实验室,纸张席卷飞了一地。
藤弈立刻意识到有重物从楼上被吹下来砸到了窗子,震碎了玻璃,大概是公司顶楼配备的水箱之类的,总之不会是什么轻飘飘的东西,希望不会砸到人。
雨水被风从窗子斜吹进来,不偏不倚地冲着板卡去,藤弈不得不先将实验室里的设备安全断电,而后从存储柜里翻出应急用的隔热隔水防布,以最快的速度把设备和板卡包好,又把实验桌推到远离窗子的角落里,等做完这些,他身上已经湿透了。
保密实验室因窗子被暴力破坏,自动启动了安防系统,大门闭锁,无法再从里面打开,他就这样被困在了一个漏风的密闭空间里。除此之外,实验室里屏蔽信号,他也没法打电话找同事帮忙。
藤弈只能缩在角落里,静电服湿哒哒得黏在身上,又闷又碍事,他只好把衣服脱下来,把里头的短袖拧干一些,坐在椅子上等待救援。
楼里停电,其他楼层的同事估计已经乱成一团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保密实验室里还有个人,唯一知道他在这里的姜文栋根本就没有保密实验室的权限。
他抹把脸,把湿润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掏出手机给迎蓉发了条短信,盯着短信前头的圈转啊转,转了十分钟都没法出去后,彻底放弃了求救。
他散着目光发呆,脑子里又开始想起陆琢。
从他家搬走后,就没再见过他,哪怕经常听到同事们议论他,说他昨天在某个项目会议上把哪些人批得狗血淋头,今天接待了某个龙头客户,可藤弈硬是没见过他一面。
说起来还有点奇怪,之前怕他的时候,出去替杜常森相个亲都能碰到,现在熟了些,连个人影都见不上了。
怎么说呢,简直比之前没认识时还陌生。
藤弈身上湿透,大风往室内灌,吹得资料和防布呼啦响,吹得他身上有些冷,令他打颤。
从前刮台风的时候,顾向婉再忙也会替他和藤行炽请假,外头风雨呼啸时,他就跟着藤行炽在家里拼乐高,让藤行炽陪他打终极难度的游戏。这几天藤行炽在城南谈生意,不知道受台风的影响大不大。
正出神,隐约听到门外有人拍门,这门有些重量,防火隔音,藤弈走过去将耳朵趴在门上,才听到外面的人大声呼喊。
姜文栋嗓音清朗,挺有识别度,“藤弈哥!你还在里面吗!藤弈哥!”
藤弈试着回应两句,可是外面风雨声太大,完全盖过他的声音,姜文栋这二傻子也不知道把耳朵贴门上听动静,于是藤弈用力踢了门两脚,哐哐两声,外面姜文栋静了两秒,又开始喊:“藤弈哥!楼下安保说顶楼的水箱掉下来砸破了实验室的窗子,你没受伤吧!”
藤弈又踢了两脚。
“你怎么不说话!藤弈哥!你是不是动不了了!你等着我,我去找小陆总!”
藤弈:“……”这孩子有时候耿直得让人害怕。
雨很大,从里面看出去,外头雾蒙蒙一片,风声混杂着雨点拍打万物的声音,偶然闪过一道闪电狂响,炸得藤弈脑子嗡嗡直响。
姜文栋带着抢修队和陆琢来了,后者率先进来时,藤弈正按着板卡上被风掀起来的防护布,脸上被吹的一脸水。
陆琢拧着眉,脸色不太好看。也许是赶得急,领带歪了,小喘着气。
藤弈此时颇为狼狈,白t被淋成半透视装不说,头发也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头上,实在是没精力细看陆琢是什么表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文栋一个箭步冲上来,帮忙把防护布压好。
抢修队跟在后面进来,带班的“嘶”了声说:“这窗子怎么碎成这样。”
姜文栋急得拍桌子,“藤弈哥你先走吧,赶紧去换身衣服,我叫了迎主管来运板子,你别管了。”
藤弈动作及时,板卡没有被波及,都完好着,一些边缘一点雨,不影响功能,他总算泄了口气,“谢谢,回头我请你吃饭。”
“请我一杯奶茶就行。”姜文栋摆摆手,把他推远一些,“我要喝星冰乐。”
藤弈扬起嘴角:“十杯都行。”
走时陆琢等在门边,藤弈跟他打了声招呼要走,被他拽着手一路连拖带拉弄回了办公室,这还不算,陆琢握着他有些冰凉的手不放,直接就给推进了休息室里的小浴室。
“陆总,我……”
陆琢没理他,沉着脸从床边的小柜子里找出一条浴巾丢他手里,面色不善地把门“啪”一声关上,连说话的机会也不乐意给他。
藤弈低头看了眼手里柔软的浴巾,手指蜷了蜷。
……他怎么又生气了,做领导的都这么易怒吗?
藤弈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躺平心绪,在陆琢的小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把乱糟糟的头发洗顺了些,停电用不了吹风机,用毛巾擦了好一会。
陆琢在门口放了干净的换洗衣服,是藤弈的尺寸,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备下的。
藤弈擦头发时分别给藤行炽和藤父藤母去了电话,确保人都在安全的地方待着,又和藤行炽聊了会金智的事才挂了电话。
藤行炽说金家有意私了,想送点钱解决,他故意刁难人家,要他们手里最近刚弄到手的一块地皮,金家不肯,藤行炽深表惋惜,说:“那就只能送金少爷进去改造改造了。”
藤弈反问:“要是他们同意呢?你要让我写谅解书吗?”
当时藤行炽笑声爽朗:“他们要是答应,我当然要再提个更过分的要求,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藤弈给藤行炽的评价是“奸诈的商人”,藤行炽又笑,说他是“奸诈的商人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藤弈冲完热水澡身上暖和了点,从休息室出去时,陆琢办公室里的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他。
有经理若干,主管若干,大概是谈应急措施的。
杨硕:“诶这不是小藤吗?”
藤弈手臂上还挂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头发半干,怎么看都和这群衣着整齐的骨干格格不入。他顿时有些尴尬,“打扰了,各位继续。”
他正准备开溜,就听陆琢在他身后说:“就到这里,大家各自安排,首要保障人员安全。”后又补上一句,“藤弈留下。”
藤弈:“……”
杨硕出去时从藤弈边上路过,朝他眨眨眼睛,郑重其事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小藤啊,辛苦了。”
藤弈:“……”总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但不知道他误会到哪种地步了。
他到陆琢边上坐下,把衣服搭在把手上,“陆总,有什么工作要安排吗?”
“身上伤好了吗?”陆琢语气淡淡,没看他,忙着看桌上的什么文件。
“都没事了,本来就是小伤。”藤弈不大自在,只要看到陆琢的脸,就会想起近日梦里看到的那些,心里难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新家还好吗。”他像是忙里抽闲,终于抬起头看藤弈一眼,瞳孔漆黑幽深,一副很疏远的样子。
藤弈躲开他的目光,垂下眼看自己粉白色的指甲,“都挺好的。”
陆琢静了一会,忽然问:“如果没有姜文栋,你打算怎么自救?”
藤弈被他问得有些措不及防,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琢看他,眼神很淡。
“只是淋了点雨,密闭空间里,我也不会受到什么实际伤害。”藤弈眨了眨眼睛,见对方依旧执着地盯着他,似乎对他的答复不太满意,又琢磨着回了句:“要是没有姜文栋,等雨停了,我还是会呼救的。”
陆琢明显没被糊弄住,但倒是把眼睛转回到桌上的文件上了,顺带把他左手边的青瓷茶杯推到藤弈跟前,“喝了吧。”
藤弈低头一看,是一杯热乎的红糖姜茶,茶香沁到鼻尖,暖洋洋的。这大概是后勤为了平复大家的情绪统一准备的,从前在家里时,家里的管家怕他们受凉,每次狂风骤雨的天气,都会给他们准备一杯这样的暖身茶。
藤弈说了声谢谢,拿起茶杯尝了一口,不知道这茶里还加了什么别的,喝起来不辛不辣,甜甜的,他挺喜欢。
陆琢见他在一旁乖乖喝茶,绷紧的肩膀放松了些,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起身从休息室里取来了吹风机。
藤弈喝完茶,就听身后传来了吹风机启动的声音,他正疑惑全公司停电陆琢在哪插的电时,脑袋上覆上来一直温热的大手,伴随着舒服柔和的暖风,扬起他湿透的头发。
藤弈不解地回头看了眼,就瞧见吹风机的插头被直接剪断,里头红蓝两根线被陆琢挽成一个圈,绕在角落里的某台仪器上。
他认识这台仪器,半个平方那么大,约摸二十厘米高,输出口引出两块金属片,是他们公司的稀缺资源,全公司就这么一台,高精度的自起稳压源,光这一台预估价就得千万以上。藤弈在陆氏这几年,只借到过一次,还没熟悉怎么使用就被别人调走了,一般非必要的场合,这台仪器普通的研发工程师都没有使用权。
陆琢居然用这个给他吹头发?千万级仪器,怎么到他头上就变成了一个用来供电的家具了,而且他还把吹风机的插头给去了。
藤弈忽然觉得他这个脑袋不吹也罢。
这成本也太高了。
他躲开陆琢摸他发梢的手,“陆总,那台仪器,我……”
办公室门被敲响,听起来像是某位高管的声音:“陆总,cj项目想用下s50,给客户演示下板卡性能。”
陆琢云淡风轻地回:“打申请,20分钟后再来取。”
门外被支走的人勤勤恳恳地说:“好的,谢谢陆总。”
哥,你要是知道你要打申请才能借到的s50现在现在正插着吹风机给我吹头发,会不会有心理落差?
藤弈细细一想,猛觉自己要变成公司公敌,觉得还是不能劳驾陆琢,就要站起来:“我自己来吧……”
陆琢将他按回去,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坐。”
藤弈坐得良心不安,所以等头发吹干,陆琢将吹风机一收,他就蹭一下站起来,“谢谢陆总,那我先回去了。”
陆琢低头收吹风机,没有看他,“嗯。”
藤弈回到乱糟糟的办公室,大家都凑在一起,聊天的聊天,分享零食得分享零食,组里更是直接开始嗑瓜子,就连迎蓉都不例外,凑在一起聊起最近的电影。
姜文栋叫他回来,朝他招招手,“藤弈哥,来吃零食。”
藤弈走过去,看他换上了备用衣服,关切说:“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害你也淋湿了。”
“嗐,都哥们儿。”姜文栋抓了一把瓜子到他手心,“再说了,也是我缠着你带我去的。”
藤弈点点头,“当心感冒,姜茶喝了吗?”
“什么姜茶?”
“嗯?公司不是准备了红糖姜茶吗?”
“啊?”
藤弈脑中空了几秒,才猛然反应过来。
哪家公司会用那么贵的青瓷杯来装红糖姜茶?物业费顶天也不至于。
那是陆琢给他准备的独一份,他居然曲解成是公司后勤准备的,人人皆有。
陆琢对他,确实是好得过了头,无论是对他借住家中时的照顾,还是现在的姜茶或是用s50给他吹头发。
“藤弈哥,你怎么了?”姜文栋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会是生病了吧?怎么发起呆了,藤弈哥?”
藤弈回过神,抱歉地笑笑,“我没事。”
半个小时后,公司电力系统恢复正常,但那时已经临近下班,有部分人直接冒着风雨提前下班回去了,藤弈的项目投板在即,要忙的很多,等真的空下来时,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台风重灾圈已偏移,风雨渐小。
对面的工程师吐槽说:“天天这么加班,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这个世界多我一个有钱人又能怎么样……”
藤弈觉得有趣,笑了声:“有钱也不一定就开心啊。”
同事打趣说:“滕工,都是打工仔,我要有你一半好的心态就行了。”
基层打工的人多少都有点仇富心理,要让人知道藤弈家里是个巨富,不得招人羡慕死。
他开车回家,刚下电梯就听到1302里传来了咕噜寂寞又委屈的叫声,想来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咕噜那只大毛狗,它总是跟在藤弈的后面到处转,跟他亲爹都没这么亲近。
他不自觉地就走到1302家门口,蹲下身体敲了敲门,“咕噜咕噜。”
然后他就听到小狗撒腿跑过来,小爪子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近。
“猜猜我是谁?”
“汪汪!”
“猜对了给你买香肠吃。”
“汪呜呜!”
“对不起呀咕噜,我不能随便进别人家,等下次你爸爸带你出去遛狗的时候,我给你买吃的。”
咕噜上过小狗学校,听得懂藤弈的大概意思,叫声瞬间就小下去了,小家伙见不到人闹起脾气来了。
藤弈哄了会,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站起身子,打算回家洗洗睡了,谁知道一回头就看到陆琢高大又笔挺的身子站在他两步开外处。
藤弈吓了一跳,心跳急速,话都说不利索了:“陆、陆……”
陆琢看上去心情不错,眉头舒展,神色放松,“不是录了指纹?”
藤弈摸了两把胸口,平复了下狂跳的胸口,“我已经搬走了,就不能再随便出入了。”
“你和咕噜,聊的很好。”
就算藤弈被吓飞半条命,但还是听得出他这句话里的玩味,毕竟任何人回到家就看到门口有个傻子隔着门和家里的狗聊天,都会觉得喜闻乐见。
“您、您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藤弈羞耻地转移了话题。
他轻轻扯起一个笑,绕开藤弈,解锁密码开门,让开一个身位,说:“那要是我开的门,你现在能进来了吗?”
藤弈承认陆琢的笑有些摄人心魂,不然他怎么可能那么听话地就跟他进来了。
咕噜蹲坐在藤弈面前,咧着嘴摇尾巴,他忍不住摸摸它毛茸茸的头顶。
藤弈有意往置物架上看,最后那个相框还是向下扣着,与他上次走时的形态并无二致。
陆琢不知道从哪给他盛了碗汤,这回是玉米排骨汤,鲜香味道让他一尝就知道是陈姐的手艺。
“好巧,我每次来都碰上了陈姐做的汤。”
陆琢倒了杯水在边上坐下,看他一眼,“陈霞最近每天都做,是你不常来。”
陈姐不是说她偶尔才会来吗?而且平时陆琢基本不在家,她这汤到底是烧给谁喝的?
藤弈心里有事,尝了几口就放下了汤勺,顺了顺小狗的背毛,就起身打招呼要走。
陆琢没什么表示,没应他也没拦他。
他在玄关处换鞋,心里实在别扭得厉害,这些天的郁闷与疑惑,他默默忍着,本不想说,过了也就过了,原本也没打算真和陆琢有什么。但也许是喝了那碗汤的缘故,身体暖起来的同时,胸口也灼热难耐起来。
他想他应该忘不了在公司里,陆琢那双淡漠的眼睛。与其被这些不知名的暧昧蒙蔽,后又被他视而不见的态度困扰,倒不如一开始就把话说明白。
“陆总,这些日子您对我的照顾,我特别感谢。”他盯着眼前的门把,“但您的照顾特别……特别容易让人赋予特殊意义。”
“如果您对我没有别的想法,就请不要在我身上费神了。”藤弈轻声说,也不敢回头看陆琢是什么表情,“我走了,谢谢招待。”
从这之后,陆琢又在他眼前销声匿迹了,见不到他,也没在公司楼层转角碰上过他,听迎蓉说是有个项目来了个重大客诉,陆琢最近公司客户端两点一线,忙得站不住脚。
起先藤弈还是睡不着觉,整宿都在想在京都大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几天项目进度紧凑起来,他忙得连轴转,熬了几个通宵,沾了枕头就睡,脑子里分不出一点位置来思考他和陆琢的事。
过了一周,这条周六,藤弈上完舞蹈课又回公司加班,路上瞄了眼新闻,看到“金氏企业”几个字,好奇点进去,说是有人检举金氏偷税漏税,其名下的科技公司存在抄袭商业设计,存在恶意竞争等问题,报道的最后还提到金总的小儿子最近因为一些刑事纠纷被拘留,附上一张金总配合调查的照片。
藤弈截图发给藤行炽,问:你干的?
藤行炽过了半小时回复:我还没动手,估计是得罪了其他家。
金氏企业名下产业链不算多,是近十年才冒出来的黑马企业,但到底也不是水企,报道中说的那些,虽然能给他们带去一定麻烦,但伤不到根本,不过能败他们的口碑,也不算白费功夫。
次日周末,杜常森约藤弈去吃泰餐,二人约在下午四点泰式大排档见。
泰式大排档是连锁性餐厅,cherry附近的商业街就开了一家,装修挺夸张,店铺门口放着好几株椰子树的模型。
杜常森早来十分钟等他,见到人的法地握住自己的下体,又重又快地上下抚慰,“你能、摸摸我吗?我很少自己……不太会……”
他红着一双迷离的眼,嗓音中带着婉转的哭腔,“帮帮我……”
男人垂下眼睑,将视线落在他秀气的男根上,终于如他所愿,抬起手握住了,特别烫。
“对你来说,我是陌生人。”他用指腹轻轻碾了碾手心的柱体,然后向上撸去,将深红的冠头笼进手心,“这些事,你和陌生人,也可以吗?”
藤弈喘着粗气,呼吸又重又快,刺激太大,眼眶子里被情热逼出来的眼泪落下来,砸在男人的浴袍上,“对不起……”
两具身体贴在一起,过了很久药性减退,藤弈才反应过来,他们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脱去,身上男人的阴茎插进自己的腿间,胸口、小腹已被他自己的精液沾满,弄得黏黏糊糊的。
肉根摩擦在一起时温度更甚,腿间的嫩肉有他的精液做润滑,使得男人轻轻动动腰就能进出自如。虽然药效已经减半,但快感真实又凶猛,最后几下男人握着他的腰狠狠撞进腿间,温热浓稠的液体射在他的肚子上,在肚脐那儿积了一小洼。
男人放开他下床,昏暗中,藤弈瞧见他左肩胛骨下头有两颗并排的痣。
“我姓陆……”
还未听他说完自己的名字,藤弈的意识就已陷入黑暗。
等再醒来,是在cherry的房间里。
藤弈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懵了近五分钟。
所以那天,他又是醉酒又是被下药,在酒店里被一个姓陆的男人收留,然后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然后天一亮,那个男人不见了,他也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他可以肯定的是当时没有做到最后,但即便是这样,以他朦胧回忆中的这些,他始终都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一方,就好像那个男人蓄谋已久,把早已在脑子里想过很多遍的事情逐一实践到他身上。
他说他姓陆,不会就是……
他去了杜常森房间,把人摇起来,面色惊恐:“我想起来了,离开京都大学那天,你是不是从酒店410找到我的?”
“祖宗,你干嘛啊……”杜常森睡眼惺忪,头发凌乱,“410……好像是吧,当时打你手机打不通,我都快报警了,后来有个陌生号码给我发了条信息,说你在410,我才找到你的……”
“什么号码?”
“我的手机换过好几轮,早就没记录了,我当时急着找你,谁还管是谁啊。”杜常森说,“不过当时我找到你的时候才发现,你的手机屏幕碎了,直接黑屏,枉我给你打一晚上电话,靠。”
他想起来了,当时手机坏了,他送回手机店修,路上打进来两次电话,光听着手机铃声响,屏幕却亮不起来,愣是就给错过了接听电话的机会,而且当时维修的时候师傅说存储模块也给摔坏了,直接就给换了个手机,什么记录都没了。
那两个电话,是不是就是那晚的男人打过来的?如果是,为什么后面不再打了?
他说过要负责的。
杜常森叫他情绪低迷,清醒了些,拍拍他的肩膀,“你想起来了?”
藤弈闷闷地点了个头,“昨天喝多了,做梦想起来一些。”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藤弈沉默了一会,“我那天晚上,碰到一个人,做了一些……事,现在才想起来一些。杜常森,你说,那个人要是恰好就是我上司,我……”
杜常森眼睛瞪大了些,“你说陆琢?”
“我不确定。”藤弈皱起眉,“当时聚餐的时候他也在,而那天晚上我遇到的那个人姓陆,我真的不敢确定。”
“那就确认一下。”杜常森伸了个懒腰,“你还记得那天晚上那个人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藤弈点头,“他肩胛骨下面,有两颗痣。”
杜常森想了想,笑说:“你不是说最近你们部门要去团建吗,我记得那个度假村里有温泉,泡温泉肯定要脱衣服,你到时候确认一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