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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他到底为什么生气(1 / 1)

陆琢愣了一下,将那双又黑又沉的眼眸望过去,缓缓凝在来者的眉间。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暖的灯光倾泻在二人之间。藤弈逆着光,金黄色的光线在他的脑后四散,叫陆琢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将目光一点一点地,像艺术家手中的雕刻刀,慢而精妙地往下垂去。

起初因为ktv那个荒唐的夜晚,他第二天就病了,陆琢理所当然地就把“柔弱”这个词往他身上套。可是今天一见,藤弈的身体并没他想象中那样弱不禁风,相反很有看头。

藤弈锁骨深陷,细而起伏有致,宽肩窄腰,肩臂与腹部的薄肌纹理紧实,白皙光滑,相得益彰。他体色很淡,乳晕和下头长得和他人一样讨喜,干干净净的,没什么毛发。

具备柔和与力量感的一具身体,不夸张的肌肉与窄腰肉臀,非常性感。

他皮相上的优势,早在cherry那晚,陆琢就已经见识过了,只是今日近距离袒露相对,他竟忽然开始觉得,这个人不论对男人还是女人,都相当具有吸引力。

藤弈明显是吓到了,下意识就要把腿往后撤,“你……!”

浴缸边粘上了泡沫,藤弈脚下湿滑,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陆琢适当地搭了把手,在藤弈猛的往前扑下去时,用手拦了下他的腰。

藤弈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面对面坐在陆琢身上了,胸贴胸,腿贴腿。

藤弈从来没有和人贴这么近过,一紧张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放,“我不知道有人,我……”

浴室门忽然被敲了两下,藤行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有人吗?我来送备用浴袍。”

藤弈觉得身上烫得厉害,方才陆琢扶他那只手,为了让他坐稳,这会儿正搂着他的上臀,温热的指尖堪堪搭在他敏感的尾椎骨上。

“有人,你别进来!”藤弈坐在陆琢胯上,实在很难忽视对方身上被热水烘得有些烫人的体温,可是他双腿分开跪在浴缸底部,一时间还真就很难站起来。

“你把帘子拉上,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藤行炽模糊的声音好似警钟,一下一下锤在藤弈胸口,他慌不择路地将帘子拉上,在藤行炽开门进来的一瞬间,欲盖弥彰地捂住了陆琢的下半张脸。

陆琢还没说什么就被捂上了嘴,眼前这具身体靠近了些,混杂着沐浴乳的香气,那对浅色的乳珠忽然离得很近。

藤弈心跳如擂鼓,听着动静催促道:“你快走。”

藤行炽把东西放下,闻言来劲了,“你催什么?”

藤弈快崩溃了,“……我要洗澡了。”

藤行炽往浴缸那边看了眼,笑说:“你一个人穿两双拖鞋?”

藤弈:“我……”

藤行炽补刀:“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藤弈:“……”

该怎么解释才能不让藤行炽误会?挺急的,报警来得及吗?

浴室门咔哒一声关上,藤弈悬着的心终于跟着死了。

他黑着脸,尴尬又抱歉地收回手,“他应该没发现吧,哈哈……”

“喉咙。”陆琢轻轻握在他腰侧的手没有松开,藤弈听到他用低哑的声音问,“好了吗?”

藤弈本想起来,听到这话,他攀在浴缸边沿的手顿住了。

原本那天晚上的事,两个人心知肚明就算了,窗户纸没人去捅,见了面就当没发生过。

可是今天陆琢问他喉咙好了没。

陆琢见他不动,抬起头自下而上地看他。

晚上几个人喝的都不多,只有藤弈上脸了,从眼下一路烧到锁骨窝,浴缸里的热水蒸得那片绯红愈演愈烈。藤弈有些窘迫,不敢回视陆琢,可是低下头就是那片雪白精壮的胸膛,他飞速转开眼睛,只能盯着浴缸边沿,干笑了一声:“……陆总,那天是我不对,我喝多了脑子就犯浑,都是我的错,我……”

藤弈本来想说会尽量补偿,但转念一想,他舔的可是人家的命根子,都是男人,他怎么补偿?难道要陆琢给他口回来吗?

这事整的,真别扭。

陆琢静了一下,慢悠悠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冷不丁说:“原来没忘。”

藤弈尴尬归尴尬,也不敢回话,觉着再在人家身上坐着多少有些不礼貌了,这会藤行炽应该已经走远了,于是抬起屁股,“我先出去吧……”

原本坐在陆琢胯上,藤弈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下一抬屁股,身体往后撤了点,臀缝处忽然贴上来什么灼热的东西,比陆琢手上的温度还烫,很硬,笔直地贴着他的下体。

藤弈快速在脑子里做起了选择题。

问:屁股下面这根是什么东西?

选项:a肥皂,b藤行炽那狗东西在浴缸里装的按摩装置,c搓背用的洗澡刷,d陆琢的那什么。

首先,根据这位上司平时对他的态度分析,必须先排除d选项,藤弈在心里这么想。

但是他妈的有那么大的肥皂?37度+的按摩装置?那么粗的洗澡刷?

藤弈僵在原处做不出反应,与那东西触碰的地方,像是鹅卵石击打后的湖面,水纹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将酥麻又奇怪的热浪逐渐推向他的心口与大脑。

陆琢先动了,他一手握着藤弈的腰,一手扣着藤弈双腿的腿弯,就着面对面的姿势,把人从身上抱开,放到了浴缸对面。

藤弈被轰炸过的脑细胞快往下头冲了,他被这么一抱,居然也要硬了。

藤弈把身体里的热流强压下去,心想纵使他母胎单身二十多年,也不至于这样就要硬,对方可是他的上司,再怎么样也不能对上司勃起啊!

功德-1。

藤弈强装镇定:“听、听说微醺状态下,男人好像比较敏感,陆、陆总,要不,我让阿姨给您准备醒酒汤?”

不是,他到底紧张什么?藤弈微笑着忍受胸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陆琢长眉微蹙,大约有些不高兴了,不悦地看他一眼,眼底欲色一扫而光:“不用,出去。”

藤弈落荒而逃。一边逃一边想,他又哪里惹他生气了,难道让阿姨给他准备醒酒汤,还能害他不成?

他回到房间猛捶枕头,妈的,不识好人心!

第二天,藤弈被藤宗秋按着在家里陪客人吃完早饭,才肯放人回去。

陆琢是陆琮接来的,本来要跟陆琮的车走,但陆琮临走前接了个电话,要往城西那边去办点事,只能跟藤弈的车走。

藤行炽也没大有空,把自己的车钥匙丢给藤弈,让停游香府,回头他有空来把车开走。

陆琢坐进副驾时,脸色异常冰冷。藤弈想着昨晚的事,大气也不敢出。

藤行炽送他们到门口,趴在车窗边上问藤弈:“还有钱吗?”

藤弈有些无语:“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你们的钱。”

藤行炽笑了下,和陆琢打了个招呼,也不贫嘴了,“陆琢。”

陆琢转过头看他。

“我弟弟,太笨,又倔,在公司顶撞你的地方,多见谅。”

陆琢点头,以表知晓。

藤弈笑里藏刀:“你说什么呢?哥哥?”

藤行炽从兜里摸出一张卡,丢进藤弈怀里,“走吧,开车小心。”

“我不要。”藤弈把卡丢出去,关上车窗,踩上油门走了。

藤弈特别嫌弃藤行炽这辆车,倒不是觉得车不好,主要是觉得太招摇,太显眼,他不乐意。所以打算先把陆琢送回家,再把车停到游香府,坐地铁去公司。

陆琢住游金府,和游香府就隔了一条街,一个房地产公司开发的,特别近。这个地址是昨晚吃饭的时候,偶然从陆琮嘴里听到的。

陆琢坐在副驾,偏头看窗外,只留给藤弈一个冷硬的侧脸。藤弈起初还想找点话题缓解下气氛,但渐渐地,他的注意力就不在陆琢身上了。

他瞥了眼后视镜,后面那辆车已经跟了一路了。

藤弈故意在某个路口绕了好几圈,那辆车还是穷追不舍,以三四个车位的距离跟在后面。

不是冲着藤行炽的车来的,而是冲着藤弈来的。

藤宗秋的小儿子常年流落在外,“藤行弈”这个名字在京都也没有任何的居住、消费记录,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藤家发家早,早年当官经商,虽然家底清白,但树敌不少,大多都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儿。

藤弈本家靠近京都军区,安保严密,出行基本都有随行秘书或者保镖,不好下手。

但是藤弈不一样,他脱离本家好几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和普通人没有区别,是寻仇的最好对象。

但藤弈到底是藤家的孩子,又不是吃素的。

陆琢看他在附近这带绕圈,看了眼后视镜,也大概猜到目前的情况,余光里瞥见藤弈平静的状态,没说话。

藤弈又绕了一圈,估算了一下车位,狠踩油门,赶着路口黄色指示灯过去了。指示灯转红,那辆车被迫停在了路口。

事儿没完,藤弈就近找了个商场的停车场,排队进闸。

恰逢周六,商场人多,那辆车加速追来的时候,藤弈后头已经排了四五辆车要进库。

藤弈把车窗升上去,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后座上摸出一顶棒球帽和一件绿色格子衬衫,等到进了闸就往最靠近电梯的车位开,顺便把外套帽子都穿上。

停车拉手刹,藤弈下车时又从车上摸出一件黑色棒球服丢给陆琢,抱歉地笑了笑,“陆总,辛苦您,得跟我走。”

陆琢眉头一跳。

两个人身形高挑,长得又俊,上了直梯后特别吸引眼球。

藤弈和陆琢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长相。撇开性格不谈,前者五官温和,桃花眼小挺鼻,嘴角常年挂着笑,很像是春天里刚出生的小白猫,看上去柔软又温驯;后者相对来说要凌厉许多,眉宇淡漠冰冷,眼眸深邃,黑洞洞的,下颌线跟刀子凿过似的,更像是雪山上俯视一切的鹰,很难亲近。

藤弈察觉到四周打量的目光,抬手压低了帽檐。

陆琢在他边上,高他半头,用不着费力就能将他白净的脖颈和微微凸起的颈骨收进眼底。大概是觉得周围的目光过于露骨,他微微侧身,将藤弈的身形完全遮住,像一副密不透风的冰墙。

一楼到了,藤弈走在前面,一边往直线距离最远的出口走,一边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哥。”他靠着边走,小声说,“车给你停在开发区商厦那了,回头来找我拿车钥匙。”

“怎么停那了?”

藤弈看似漫不经心地转着眼珠,实则是逐一不漏地从周围路人的身上扫过去,忽然没心没肺地笑了下:“报复你啊。”

藤行炽一愣:“……啊?”

“谁让你昨晚不送我回家。”

挂了电话,两个人快步走到出口,出租车点已经排了几个人,真巧有辆出车停在了一个小女生很少,藤弈在她上车前把人拦了拦。

“小姐姐,你好。”他从兜里摸出一块牛奶巧克力,“喜欢巧克力吗?”

那小女生一听脸红了红,但没接下这位陌生人的赠与,也不说话。

藤弈指了指一旁的陆琢,笑说:“他老婆快生啦,医院等着缴费,能不能让我们先呢?”

陆琢:“……”

小女生听完理由,“啊”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藤弈后头那位长相脱俗的男人,竟然有些脸红的低下了脑袋,“好、好的,你们先。”

藤弈把巧克力塞进她手里,“巧克力很甜,吃一口能变得开心。”

这款巧克力,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零食,进口的,很贵。他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小朋友们为了能够得到他的分享,天天跟在他的屁股后头,那个时候他从不缺玩伴。

他今年二十八岁,已经过了爱吃零食的年龄,但是藤行炽总还惦记着他的喜好,从小到大每次回家,都会往他身上塞各种很名贵的巧克力。

坐上出租,藤弈报了个地铁站,让司机从偏路绕过去。

起先藤弈关注着后方车辆,身体里绷着弦,车子开了一会,后方车辆稀少,确认那辆车没再跟上来以后,他才松了口气。

陆琢和他并排坐在后座,见他放松下来,身体实实地靠在车座上后,才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说:“他没跟上来。”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遇上这事儿,应该是冲着我来的,连累到您,真的很抱歉。”

他表情认真,语气软软的,像是猫尾巴一样从陆琢的胸口蹭过去。陆琢垂下眼,“和家里怎么不说实话?”

藤弈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他只是从兜里又摸出一块巧克力,“您喜欢巧克力吗?”

陆琢摇头。

藤弈撕开包装,掰了一块放在陆琢的手心,“尝尝。”

陆琢低头看了眼手心那块四四方方的巧克力,犹豫了一下,递到嘴边含进去。

“甜吗?”藤弈问。

陆琢感受了一下舌心处温滑甜腻的巧克力,应了声“嗯”。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那时候藤行炽总是把他的那份让给我。”他说,“我交了很多朋友,我也把我的糖果分给他们,可是吃完以后,他们就不愿意在跟我一起玩滑滑梯了。”

明明藤行炽也才比藤弈大五岁,把巧克力塞进弟弟的书包里时,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彼时藤宗秋和顾向婉忙于商务家业,没有时间管教和照顾他们,是藤行炽用一双小手牵着藤弈更小的手,上学、放学,照顾他在家吃饭、洗澡,教他功课。

后来长大了一些,父母开始送他们去上各种补习兴趣班,藤弈不爱学,所以藤行炽就把那些学到最好,因为只要他带着奖状或是奖杯回家,父母高兴,就不会追责藤弈的偷懒懈怠。

现在也是一样,没有藤行炽在家顶着家族事务,就没有藤弈自由自在的今天。

“我哥给我的,在别人眼里不过也是有钱人家的稀罕物,是作为陪玩的交换。长大以后,我不爱吃巧克力了,但是他还是会往我兜里塞。现在,我已经不用他照顾我,也不想再让他操心了。”

陆琢好像明白藤行炽为什么评价藤弈又笨又倔了。家族势力雄厚,按理说藤弈应该是京都最肆意潇洒的那批人,大可不必到别人手下上班谋生。他本可以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管,凭着家里的宠爱,就能过上让普通人羡慕的生活。

可是他没有。

巧克力在嘴里化开,甜滋滋的,陆琢将那份甜蜜咽下去,慢慢说道:“你哥很好。”

藤弈掰一块巧克力含在嘴里,回以一个自在的笑:“是吧?”

出租车开进偏路,车道上车辆更少了。

“回去以后,小心一些。”下车前,陆琢说。

藤弈愣了一下,心里头还在诧异陆琢居然会对他说这种话,嘴上就已经笑开了:“不用担心。”

后来藤弈和陆琢一起坐地铁去的公司,倒也没那么尴尬,二人谁也不提昨晚浴缸里的事,就好像没发生过。

回到公司,藤弈回工位收拾东西,姜文栋和组里几个同事已经到了。

姜文栋看到他,递过来一份文件,“弈哥,蓉姐开会去了,这个是刚她让我转交给你的保密实验室使用说明,进出要求之类的。”

他应了一声,接过文件时,姜文栋又问:“弈哥,昨天来接你的那个人是谁啊?”

此话一出,藤弈立马就察觉到周围光速飞来好几十道视线,要把他看穿似的,他只好声明:“那个啊,我叫的网约车。”

“?谁家网约车开几百万的车啊?”姜文栋表示不信。

“加钱就行了。”

“真的吗?”姜文栋说着掏出了手机,“得加多少钱啊?”

他看上去还要问,藤弈立马收拾好东西逃去了实验室。他用陆琢的工卡刷开了保密实验室厚重的大门,在那里待了很久。

下午,舞蹈课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是因为课程冲突,把他的课往后延后了两小时,晚上七点再去上课就行了。

藤弈在公司待到了四点多,没和谁打招呼就走了,依旧是坐地铁回家。他的车还存放在店里,近期暂时不打算开了。

回到小区楼下,他坐电梯到了顶楼,慢慢踩着楼梯回到13楼,进了家门。

早上跟踪他的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藤弈惜命,还是谨慎点好。

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和杜常森聊了会天,赶着点才出门。

今天老师教的舞是当时最流行的韩舞,比较中性,热辣性感。藤弈穿了件黑色短款背心和工装裤,出门前在镜子前看了半天总觉得太过单调,又从衣帽间翻出来一条海蓝宝腰链,轻微动作后衣服下摆上移,会露出腰链缀着碎钻的银色链条,以及正中价值不菲的海蓝宝。

这颗海蓝宝,是在他十几岁时,藤宗秋去外地出差带回来的,品相顶尖,如蕴含着星光的蔚蓝色海洋,折射出的锋芒冷冽夺目。藤宗秋的意思是想让他打个戒指,但当时他对藤弈学舞蹈的想法颇具微词,多次阻拦,说那是不入流的本身。那个时候藤弈正值叛逆期,就拿这颗宝石打了这条“不入流”的腰链。

舞蹈老师对他身上的配饰表示特别惊喜,特兴奋地给他录了段视频,赞不绝口。

藤弈皮肤白,腰细,他不动时,链子就藏在衣服下头,只要一动,那颗海蓝宝和周边的碎钻就会从下摆露出来,折射舞蹈室里的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相当耀眼。

晚上九点左右,藤弈下课了,肚子空得慌,上路边买了根烤肠,慢慢吃着往回走。

路过游金府,正要过马路时,忽然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只大型犬,猛的扑上来抱住藤弈的腿,他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往后摔了一跤,背部磕在粗糙的地面上,顿时就疼的他龇牙咧嘴。

他的烤肠掉在地上,那大型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着那烤肠去了,舌头一卷,嚼都没嚼就给吞肚子里去了。

藤弈缓过劲后,扶着腰从地上坐起来,疼得直抽气。他定神一看,原来是只白色萨摩耶,傻兮兮的,正吐着舌头冲着他笑。它脖子上拴着狗绳,这一看就是从哪个怨种主人手上跑脱的。

后方传来鸣笛声,小道上来来往往的小电驴很多,藤弈怕那傻狗给碰着,一伸手捞过狗绳把狗扯边上来了点。

狗绳在手心摩擦,刺激起一阵疼痛,藤弈这才发现,手掌也擦破了,这会往外渗血,看着还挺恐怖的。

萨摩耶以为他是逗它,激动地哼唧了几声,在他边上转了好几圈。

“咕噜!”

转角处追来一人,短裤短袖,穿一双白色的空军鞋,看来是那位怨种主人。

藤弈抬头,先是看到一双长而劲瘦的腿,然后就是陆琢那张有些诧异怔愣的脸。

不是,陆琢?

他这种人居然会养萨摩耶这种拆迁之子?

……啊?

陆琢头发有些凌乱,正喘着气,见了这幅场景,那副猝不及防的模样,居然有些好笑。

藤弈很少见穿着常服的陆琢,平时在公司他西装革履,密不透风的衣领端端正正地系着领带,不苟言笑,多看一眼都觉得闷。这会儿见他,倒还能从他身上看出点年轻人的气息。

旁边那只叫咕噜的狗,一见到主人,眼睛里的星星都快蹦出来了,马上就窜过去,蹲到人家跟前摇尾巴了。

陆琢不大高兴地暼了它一眼,三两步走到藤弈身边来,握着他的手腕,一手从他腋下穿过去,把人慢慢扶起来,“摔着哪了?”

藤弈收回手,把淌着血的手心往身后藏了藏,笑说:“没事儿。”

陆琢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藤弈手心上的伤精准地收进眼里,看他那姿势,背部应该也有伤口。

“抱歉,我没拉住它。”陆琢弯腰捡起狗绳拉索,在手上绕了好几圈,又朝藤弈看过来一眼,“我家有药箱,你……”

藤弈推脱:“我真没事儿,不麻烦您了,我回家贴个创可贴就行。”

陆琢眉心微蹙:“去你家也行。”

藤弈:“……”

藤弈腹诽,下班时间不想和上司有太多交集,老天爷,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吗?

但他也知道,陆琢是出于好心,毕竟是因为咕噜才摔倒的,他要负责也很正常。

藤弈最后还是跟在陆琢后头,两人一狗往游金府里头走。

路上咕噜充分体现出了雪橇犬的体力与蛮力,起初陆琢还能忍耐,可是半路上咕噜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一个垃圾桶起了兴趣,陆琢拉了它一下,它不听,眼见着又要跑脱,陆琢终于忍无可忍,一只手拎着狗狗项圈,把它提了起来。

咕噜发出了失望的哼唧声。

藤弈觉得挺有意思,趁它动弹不了,顺手撸了下狗头,“您居然会养狗。”

“陆琮的狗。”陆琢说,“他不大有空,丢给我了。”

陆琢家也住在13楼,甚至门牌号都和他家一模一样,要不是多了一人一狗,藤弈差点以为这是自个儿家门口。

陆琢家的户型比他家要大一些,南北通透,餐客一体,一进门就能望到南边的大阳台,显得特别宽敞。他家的家居装修非常简约,灰白色调,所有物品都摆放有序,沙发布依旧是一点褶皱都没有。

他这样的人,养一只狗应该很头疼吧?

陆琢家里有一种淡雅的香气,和他身上的一样,能让人瞬间放松下来。

陆琢给咕噜解开项圈,那家伙马上就冲着饭盆去了,甚至因为跑的太快,给家里的客人表演了一把跪滑。

藤弈没养过狗,不太知道狗狗们的习性与日常饮食,就问:“刚刚它吃了我的烤肠,没事吗?”

陆琢引他到客厅坐下,闻言看了下墙上的钟,“你还没吃?”

“刚下舞蹈课。”藤弈想,他的关注点真奇怪。

“嗯。”他应一声,“你坐一会。”

陆琢去找药箱这么一会功夫,咕噜就把饭碗里的狗粮全部卷进了肚子,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在藤弈脚边蹲下,咧着嘴笑着看他。

在家倒是不会一个劲往沙发上扑,是上过小狗学校吗?藤弈又撸了把狗头,毛茸茸的,和葡萄的手感不大一样。

恰巧公司进来个电话,藤弈接起来,说是客户那边急需份资料,最好十分钟内能邮件传过去。

藤弈有把重要资料存在邮箱里的习惯,因此只要找台电脑把资料发过去就行了。藤弈找到陆琢,彼时后者正拿着药箱走出来,“陆总,笔记本能借我用一下吗?客户那边,紧要个资料。”

陆琢点下头,转身将桌上的笔记本捎过来,转交给藤弈,“去沙发上坐。”

藤弈一手打开笔记本操作,另一只手被陆琢略有些冰凉的手握住,用棉签蘸取酒精后仔细消毒。伤口是被路上的小石子儿划破的,不免有些碎沙嵌进皮肉里,要仔细清理。陆琢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掉落下来,掩住了那双黑沉的眼。

酒精碰到伤口,辛凉的痛感刚藤弈下意识缩了缩手,却被陆琢牢牢握住了手腕。

“忍忍。”他低沉道,“我轻点。”

藤弈分神多看了他一眼,心口猛然跳了一下。除开别的,陆琢真的长得挺好看,不是那种荧幕明星的那种好看,陆琢的皮相很难形容,像是远山之后的远山,雪山之上无人之境,被自然雕刻得晶透、锋芒冷冽的宝石。

他忽然想起自己那块海蓝宝,若真要说,海蓝宝还是更适合陆琢一点。

藤弈回过神,登录自己的邮箱,将资料发了出去。笔记本被他枕在腿上,鼠标不太好操作,关闭邮箱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任务栏上的路径,屏幕上忽然显示出一个存有视频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很奇怪,只有一个符号“?”。

真正让藤弈心悸的是文件夹里存放的内容,是两段视频,缩略视图下,能看到视频中某个画面。

藤弈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两个缩略画面,昏暗的灯光下,一段记录了他在cherry舞台上的舞目,一段记录了他与陆琢那晚暧昧又隐秘的禁忌。

他啪一下就把电脑合上了。

陆琢握着他的手跟着抖了抖,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藤弈大脑一片空白,思考不了任何事,全身上下除了胸口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跳声,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陆琢见他不回答,以为他是疼得狠了,“很疼吗?”

藤弈哑着嗓子,支支吾吾地:“呃,没事,不疼。”

原先还觉得没什么,但刚才看到了陆琢电脑里的秘密后,不仅头脑开始发烫,就连被陆琢握着的手腕都开始滚烫灼热。

陆琢给他的手心上了点药水,贴上隔水贴,看他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出声提醒说:“上衣,脱了吧。”

藤弈脑中警铃大作:“不、不用了,我身上没别的伤……”

陆琢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底一点情绪也没有。

藤弈咽了口唾沫,假装看了眼墙上的钟,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您,回见……”

他白着一张脸站起来,被陆琢按着肩膀坐回去,陆琢似乎是不亲眼所见决不罢休,“转过去。”

藤弈还想拒绝,但对上陆琢沉默认真的神色,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静了几秒后,自暴自弃地转过身去。

陆琢掀起他的衣服,向上卷到肩骨下,果然看到他背上几道粉色的小口子,和……腰上的海蓝宝腰链。

腰链扣的不紧,随着藤弈的活动,海蓝宝的位置并不是一直固定在某一个位置上的,这会儿那颗蓝色宝石正好就在藤弈腰窝的位置上,周围的小碎钻,折射着屋内的顶灯,在他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一串小光圈。

空调风扫过来,吹在藤弈裸露的脊背上,凉嗖嗖的,让人哆嗦了一下。但比空调风更凉的,大概是藤弈的心。

陆琢留他的视频,该不会是想告他性骚扰吧?真他妈的,总不能……还有别的原因吧?

身后的人似乎在看他的腰链,停了许久,才开始往他背上抹药,一下一下的,很轻,像是怕弄疼他。

藤弈很多时候不喜欢把误会藏心里,他害怕在陆琢的电脑里看的一切是个误会,怕陆琢是他想的那样,更怕陆琢不是他想的那样。

ktv那次总归都是他的错,是他酒后发疯,冒犯了人家,如果陆琢要告他性骚扰,那该认的他必须要认。但是在cherry的舞台上跳舞,即便是跳的露骨了些,那也是他的私生活,他千方百计地弄到视频,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琢上好药,把藤弈的衣服拉下来,侧过身整理药箱。

藤弈觉得特别不自在,但又忍不住开口,他不想因为这种事,以后每每见到陆琢都会困扰。

“陆总,我刚刚,不小心在你桌面上看到了一个……文件夹。”

陆琢顿了下,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然地“嗯”了一声。

藤弈对他的反应越发不解,“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陆琢收拾好药箱,站起来。

藤弈这才发现,陆琢被休闲裤包裹着的下体,此刻正高高鼓起。

“想知道?”陆琢将药箱放在茶几上,转过身从上往下地看他,忽然笑了一下,“我也想知道。”

摆烂头子:你不是说我的视频你都删了吗?怎么陆琢那会有???

寂寞少男猛1版:你是说你领导备份了你的视频?

摆烂头子:[微笑]这是重点吗[微笑][微笑]

杜常森立马弹了一个电话过来:“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发现他有你视频的?”

此时藤弈正头痛地躺在自家床上,叹了口气说:“借他的电脑用了一下,就看到了。”

“他怎么解释?”杜常森应该在店里头,背景dj有些响。

“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回家了。”没错,当时陆琢一说完,藤弈心率噌一下就飚上去了,总感觉再在他家待下去就要发生什么,于是借口有事离开,咕噜还一路把他送到门口,咬他的鞋带不肯让他走。

他当然也不想告诉杜常森,陆琢给他上完药,下体勃起的事情。

“……”杜常森沉默了一下,“弈,我肯定当时我们看到的那个视频确实删干净了,每位会员我都确认过,不可能再有备份。除非是临时来店里的,自己录的私底下传,这种情况我们也没办法。”

“……算了,反正也没裸露什么地方,他有就有吧。”藤弈自暴自弃地说。

“我觉得,”杜常森说,“不会是因为喜欢才备份吧?”

“……别胡说。”藤弈摸了摸发痛的眼睛,闷闷道。

可是杜常森却兴奋起来了:“你不会比我先脱单吧?”

藤弈倍感无语:“都说了别胡说,没有的事。”

挂了电话,藤弈本想干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但只要一静下来,就满脑子陆琢那句“我也想知道”。

明明是他保存的视频,怎么还要反过来说他也想知道?难不成还是有人逼他保存的视频?

还有,这不是陆琢第一次在他面前勃起了吧?难道他喜欢男人?就算是这样,藤弈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不过是看不顺眼和对资本家的憎恨的关系,绝不可能是杜常森说的“喜欢”云云。

这个问题,藤弈在家思考了一整个周末,周一去上班的时候,在挤得要死的地铁上参悟了:万一陆琢他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变态呢?表面上斯文高冷,其实私底下什么都来?

一定是这样。

于是藤弈容光焕发地去上班了,而后在进入公司认真搬砖的半个小时后,企微上接受到了一条来自上司的消息。

陆琢:来一下。

藤弈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他该怎么说服自己以正常的心态去见一个电脑里藏了自己私密视频的人?

藤弈白着一张脸敲响了陆琢的办公室,得到许可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牵起一个营业微笑:“陆总,您找我?”

陆琢颔首,把一份文件和临时门禁卡放到他跟前,说:“保密实验室的手续办好了,以后刷门禁卡进出即可。”

藤弈接过文件和门禁卡,从兜里摸出陆琢的工卡递过去,“谢谢陆总。”

陆琢转开视线,没什么语气问:“手和身上还疼吗。”

“不疼了,本来就是些皮外伤。”

“嗯。”他神色淡淡,“还有件事想麻烦你。”

“您说。”

“这周我得出趟差,咕噜没有人照顾。”陆琢又将目光扫过来,定在藤弈的眉间,“可不可以请你帮我照看几天?”

他的目光依旧很冷淡,可是看向藤弈的时候,漠然之下似乎还铺设了一层无法言说的柔和情绪,以至于虽说他神情淡漠,但藤弈却没有任何被命令或者被交付任务的紧迫感,反倒有一种陆琢在放软身段的感觉。

扑通。

心脏又开始狂跳。

藤弈猛然把思绪拽回正轨,卧槽,不能被他那张脸迷惑,清醒一点!

“当、当然可以,我也很喜欢咕噜。”意识到自己开始对陆琢那张脸心动,藤弈在心底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

“谢谢。”陆琢说。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陆琢嘴角带着点笑意?藤弈胸口又开始跳,然后光速离开了办公室。

晚上下班后,藤弈在家里坐了一会,就接到了陆琢的企微电话,说已经带着咕噜到他家楼下了。

陆琢还穿着上班时的正装,应该是下班了之后就带咕噜过来了,手里提了两个大号牛皮袋,其中一个里头装的东西都快满出来了,大概能分辨出来,是狗狗的一些粮食零食和必需品。

咕噜一看到藤弈,撒丫子就要扑上来,被陆琢拽着狗绳死死溜在原地,只能兴奋地两足站立,吐着舌头,殷勤地摇尾巴。

“麻烦了。”见他走过来,陆琢朝他点了下头以表招呼,然后将狗绳和牛皮袋交到了他的手里。

咕噜贴的近了,藤弈才发现它脖子上挂了个小铃铛,声音很小很清脆,随着小狗一步一响的,挺有意思,前两天见的时候,它还没带着这东西。

“要上去坐坐吗?”藤弈礼貌发问,实际上他挺希望陆琢拒绝,毕竟发生了那些事儿,他挺别扭。

陆琢顺势抬头往高楼层望了眼,“不了,要赶飞机。”

“等会就走?”

“嗯。”

“好吧。”藤弈解锁手机,把自己的个人微信名片打开,递到陆琢面前,“能加个微信吗?”

陆琢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沉闷的瞳孔里反射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藤弈以为他不乐意,于是解释说:“这几天总不能因为咕噜的事儿找您,都要通过企微吧……”

企微这种东西,一般有消息或者电话进来,涉及到工作问题,其实藤弈很不喜欢读取或者是接听,因为大概率意味着工作上出了麻烦,休假的时候,大多时候藤弈会屏蔽企微的消息,仅留几个重要相关人的电话权限。他要加陆琢的私人微信,也只是想把私事和工作区分开而已。

陆琢赶时间,加了微信后就开着车往机场的方向走了。

藤弈一边等回家的电梯,一边点开陆琢的头像,是一个黑色的图片,正中心是一轮弯月,没什么意思,接着又点开他的朋友圈,仅显示三个月内的动态,唯一显示的一条,还是前阵子他们公司参加科技展的时候,人事部门做的宣发推送。

试图窥视上司私生活的计划泡汤,藤弈悻悻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一到家,葡萄闻着狗味就来了。咕噜一看到家里还有这么个小家伙,当然是兴奋起立,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不过猫和狗之间还是有壁的,葡萄一看到咕噜就立起飞机耳朵,威胁哈气。

“葡萄乖,它是客人,借住几天,不是不要你了。”藤弈把咕噜先隔离在次卧,抱起葡萄安慰了好一会,又讨好地开了个猫罐头,才把猫哄好。

藤弈把陆琢带来的东西收拾好,发现另外一个牛皮袋里装的是上周末从藤行炽车上借来的棒球服,已经烘洗干净,散发着他身上那种惯有的香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甜品礼盒,还是上回那个小兔子甜品礼盒。

不会又是陆琮给他买的吧?他不乐意吃,就打包送给下属?

等下次见到陆琮,一定要告状。藤弈得意地想。

接下去的几天,因为咕噜的到来,藤弈变得忙碌很多,毕竟新增了一个艰巨的任务——遛狗。为了遛狗,他要早起半小时,晚上下班后还要拉着咕噜出去遛弯。

起初的时候,他拿不准喂粮的量,在微信上请教了陆琢很多问题,当然陆琢每次都是过很久才回。但后来藤弈发现,这家伙仗着主人不在,经常来找他讨吃的,不管到多少狗粮都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后来干脆就随它去了,在家里吃了好几天的自助餐,眼见着就胖了。陆琢出差的这几天,咕噜就已经胖了一小圈了。

后面几天,葡萄逐渐接受了咕噜,一狗一猫晚上就窝在一块睡觉,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咕噜连葡萄的猫粮也炫。

陆琢不在的这段时间,项目团队有工作交集的时候,他们就通过线上会议沟通,每次从软件里听到陆琢的声音,都是喑哑疲惫,但是该有的严厉依然一点不减。

有一次会议中,陆琢直接驳回了某个模块设计的方案,要让设计团队在一周内弄出个新方案。那个会议藤弈只是作为相关方参加,虽然任务没落到他头上,但还是让他唏嘘不已。

当时咕噜就在他边上,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爹真是不近人情呐。”

陆琢出差一周后,总算要回来了。藤弈微信上收到他的消息,说是回来晚上来接咕噜。

这天藤弈正常下班了,回到家时天刚黑,一进门,葡萄也不像平时那样来门口迎接他了,就连咕噜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起初藤弈并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他先是进客厅,接了杯水喝下,而后叫了几声咕噜。

“咕噜,你爸爸来接你回家啦。”

以往他只要一叫名字,咕噜就会摇着尾巴一颠一颠地跑过来,但是这回,却只听到卧室里传来狗爪子扒拉门缝的声音。

葡萄听到他的声音,快步跑过来在他脚边蹭了蹭。

藤弈打开主卧的门,咕噜就从里头钻了出来,绕着他转了两圈,也不笑,好像在检查他有没有事一样,确认完之后跑到隔壁侧卧门口趴下了。

藤弈看了眼它毛茸茸的耳朵,想:他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关主卧的门?

葡萄在他拖鞋边上蹭了一会,也慢吞吞地踱去侧卧门口坐下。

一狗一猫盯着侧卧的把手直看。

藤弈静了一会,转头拿了点东西塞进裤兜里。

“咕噜,走吧,你爸爸马上就到了。”他拿起狗狗牵引绳,给咕噜套上,抱起葡萄,拉着咕噜往门口走,开门,然后再关上。

侧卧门咔哒一声开了。

藤弈隐在玄关处,掌心撑着一直放在玄关处的棒球棒,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hi~”

侧卧里走出的男人穿一身黑,带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发觉被藤弈骗到时,眼神顿时凶狠起来。

“有客人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藤弈无视了背后咕噜和葡萄挠门的声音,抄起棒球棒在手里转了一圈,“看来你确实很想和我交朋友,那天开着车跟着我,是想要我的微信吗?”

男人大概是被藤弈的态度激怒了,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水果刀,“我想要你的命。”

“为什么?因为从我爸手里赚不到钱?还是我哥的合作不好谈?”藤弈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所以你要拿我出气?”

男人的声音不大好听,阴恻恻的,“藤宗秋和藤行炽我弄不了,对付你一个失去庇护,手无缚鸡的废物,还算是绰绰有余。”

“哦,你那么有本事,怎么那天不直接撞死我?”藤弈笑得更开心了,“还有啊,谁和你说我手无缚鸡之力了?”

那人终于是忍无可忍,拿着刀冲过来,藤弈手里拿着棒球棒,原本是不怕他手里的水果刀的,但他家是开放式厨房,玄关连着厨房,男人靠近的时候,顺手就从刀架上取了一把西瓜尖刀。

靠得近了,藤弈把棒球棒往身后一藏,转开门把手快速往后退了一步,那个人显然没预料到藤弈这一步手法,愣了一下,脚绊倒了门槛,骤然失去了平衡,往前扑去。

藤弈避了一下,却又没完全避过,抬手挡了一下,尖刀在他小臂上划过,留下了一条很深的刀口,瞬间鲜血涌出,像是没关好的水龙头一样低落在地。

藤弈挨了一下,迅速往一侧挪了半步,长腿一勾,往男人脚踝上狠踹一脚,而后擒住对方的衣领,死死将人抡到地上,手上的手按着他拿着刀的手扣在地砖上。

咕噜和葡萄刚才就被他放在门边安全的死角里,这会俩孩子看到主人被划伤,一前一后地就跑了过来。

葡萄飞快窜过来,一个起跳从藤弈背上跳过去。本来藤弈手受伤,就快要熬不住,葡萄来后,目标十分明确,张嘴就咬。

那人疼得惨叫连连,手不自觉就松了,藤弈把刀踢远了些。

手上的伤渐渐反上痛来,藤弈本身就是一个很怕痛的人,这一伤口就疼得他小脸煞白,手上很快就没了力气。

男人的手被咬的血肉模糊,哪还能注意到藤弈已经将边上的棒球棒勾过来,横过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藤弈坐在他肚子上,用脚踩住棒球棒两头,看着这人脸上憋的通红,正想着要怎么把人钉死在门口,就见咕噜叼着牵引绳在他跟前蹲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犬吼。

藤弈干脆揪起那人半长的头发,往地上重重一磕,把人给磕晕过去,后取下咕噜的狗绳,把入侵者的四肢绑到一处。

他手上不太方便,失血也让他晕乎起来,捆绑的时候不大利索,倒是咕噜叼着牵引绳的一头,绕了好几圈把人给捆紧,又帮着藤弈打好死结,才咬着藤弈的裤脚,想把他往楼梯间拖。

藤弈脸色不太好,用没受伤的手摸摸狗头,“你是不是真的上过小狗学校?”

咕噜哼唧了几声,硬是要把他拖走。

藤弈掏出手机报了个警,又从裤兜里摸出件东西,塞进不速之客的兜里,当然,是从监控看不到的角度。

他当然是故意的。

走廊有监控,他受到暴力袭击受伤的过程当然要被记录下来,要是在家里头被他敲晕了再丢出来,搞不好他自己头上会被按个故意伤害的名头。

他可是热心善良的好市民。

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把葡萄捞起来抱进怀里,小毛孩子后知后觉地才害怕起来,把脑袋拱进他怀里。藤弈有意把受伤的手挪开些,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粘上了葡萄纯白的毛发,通红通红的,很扎眼。

他看了眼咕噜,小狗舔了一下干燥的鼻子,听话地跟在他身后走。

电梯今天在维修,只能是走楼梯,他家楼层高,藤弈身上有伤,快要力竭,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没看清路,还把脚给崴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单元楼门口,在花坛边上坐下,沉沉喘了口气。

葡萄窝在他腿上,咕噜就坐在他脚边,立起两只耳朵,尾巴耷拉在地上,丝毫没有平时那副傻劲了,这会倒像只正经护卫犬。

小区里开了家超市和诊所,不少人看到这儿血淋淋坐一个人,转头就把诊所里的医生给叫出来了。

“哎呦,小伙子怎么伤成这样!”医生提着药箱匆匆忙忙地跑出来,看了眼伤口,“你这得打破伤风,脚也崴啦?你等等,我去拿药。”

超市老板手里拿了瓶水来,塞进藤弈手里,“小藤,先喝点水吧。”

藤弈手不方便,超市老板就把瓶盖拧开了再给他,藤弈喝了一口,说了句谢谢。

警察来的时候,医生刚给他打完针,正按着他的手缝针。警察一看他手上的伤还挺吓人,表情也挺严肃,问了他几句之后,上去抓人去了。

藤弈让医生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要起来跟上去看看,不想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人从后头大力拽住。

他的手被拽得麻了下,眼前短暂地黑了一下,转过身去,发现是匆匆赶路而来的陆琢。

他似乎经历了一场焦灼磨人的堵车,胸口急促起伏,喘得挺凶,领口也不大整齐。他额角布着细汗,狭长精妙的长眉下,那双子夜一样的眼睛,此刻却与平时一点儿也不一样。

讶异、恼怒,似乎还带了一点无奈与担忧。

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一样。

藤弈沙哑地笑了一下:“陆总。”

陆琢的视线稍往下移了移,先是看到他怀里毛上沾了血的小猫,再是他垂在一侧,包着厚厚的、渗着血的纱布,最后才是一直紧跟在侧完好无恙的咕噜。

小狗看到主人,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尾巴摇起来了,脖子上的铃铛也叮叮当当的。

“跟我走。”

陆琢拉着他未受伤的手往小区外走,步伐又急又快,藤弈脚也疼,跟不上,当即就踉跄了下。

藤弈不好意思道:“我,我脚崴了。”

陆琢看了他一眼,依旧是方才那个清冷复杂的神色,什么也没说,微微俯下身,就把藤弈打横抱了起来。

藤弈吓着了,抱紧了怀里的猫,这种身体依靠着另一具温热的身体被抱起的感觉,生平还是第一次。

“我自己可以走的。”他不大适应地动了下腿。

话刚说完,楼道里发出来几声异动,藤弈转头去看,发现是警察拷着人下来了。

陆琢瞥了一眼,身上的寒气就更重了。

藤弈问说:“您认识?”

“嗯。”陆琢不再多留,抱着他往外走。

“我还要去做笔录……”

“好了再去。”

“我……”

藤弈还想说什么,就被陆琢一路快步流星地赶着抱进了车里。

他这才发现,驾驶座的车门没关,当时陆琢应该真的特别着急吧?可是,他明明没有告诉陆琢发生了什么。

咕噜和葡萄被安置在后排,陆琢把一人一狗一猫载回了游金府。

下了车,陆琢还要抱他,藤弈连声拒绝,白着一张脸在地上走了几步证明他是真的可以自己走后,陆琢才冷着脸,说出一个“行”字。

进了陆琢家的家门,咕噜立马撒开腿跑去找饭盆了,陆琢让藤弈先在沙发上坐一会,自己去阳台上接了好几个电话。

藤弈掏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未读消息,藤行炽的电话就进来了。

“喂,哥?”

那头藤行炽沉默了近五秒钟,才说:“你在哪?”

“我在家啊。”藤弈开始睁眼说瞎话。

“你家楼下的超市老板,我资助过他女儿念书。”藤行炽的语气生硬,“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在哪?”

嚯,他说那家超市的老板怎么对他这么好,每次去买东西都要塞包糖啊饮料的。

藤弈投降了,说:“在陆琢家。”

藤行炽没有下文,就把电话挂了。

藤弈往后靠在沙发垫上,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意是不想让家里知道的,谁还能猜到超市老板是藤行炽的眼线?

陆琢提着医药箱过来,看了眼窝在藤弈怀里,因为来到新环境而有些害怕不安的葡萄,脸上早已没了刚才那副惊恼神色。

陆琢在藤弈边上坐下,将他的脚踝托到自己腿上轻踩着,从药箱里找出瓶药油,往他红肿的部位抹上去一些。

藤弈有些不好意思,先后两次来他家,每次都是让他帮自己上药,让人知道了笑话。

脚上的药油凉凉的,陆琢温热的手中覆在皮肤上,慢慢地揉着药油,手上的温度浸透皮肤,受伤处一点一点地热起来了。他低着头,眉眼冷寂,以藤弈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精巧的鼻翼和紧抿的嘴角。

“我哥大概要来找我。”藤弈别开眼,说。

陆琢听上去不是很在乎家里是否要再多一位客人,“好。”

藤弈忍不住又回头看他。

世界上的完美体很少,譬如陆琢这样集骨相和皮相于一身的人,特别少见。而且近些日子来,他与传闻中冷冽挑剔的性格颇有些出入,或者说是待藤弈与待别人颇有些出入。

这完全就是言情里帅气多金又温柔的总裁人设啊?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没谈过对象?

藤弈正想着,脚上的伤让陆琢揉得舒服,暖洋洋的,困意马上就上来了,眼皮子正要耷拉下来,就听到陆琢不疾不徐地说:“读研的时候,不是学过散打吗?”

藤弈瞌睡一下就醒了。

“你怎么知道?”

陆琢揉他脚踝的手几不可见地停了停,没说话。

藤弈仔细想了想,读研的时候,他和杜常森一起在南大念的书,那会他在信息研究院,杜常森在艺体院。研一的时候因为导师的项目,去京都大学做了一学期交换生,当时杜常森听说京都大学帅哥多,就跟着一起去了。

散打就是在京都大学学的,是一门体育选修课,授课老师是一个浑身腱子肉的北方人,能一个过肩摔把他甩地上十分钟都起不来。藤弈觉得这老师有点意思,也肯学,就加入了老师所在的社团,一板一眼地跟着学。

当时,他并不认识陆琢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您在京都大学念的书?”藤弈猛然想起,公司官网其实有载着几位领导的信息,但他从来没认真看过。

陆琢声音很低,眉头轻轻蹙起,“嗯。”

要死,不会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吧?他这一看,就是在京都大学见过自己。

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对陆琢。

藤弈摸过手机,马上给杜常森发了条信息:你还记得我们去京都大学交换的时候吗?当时陆琢也在那儿念书,我们见过?

杜常森很快回了消息:京都?我当时天天被关在画室里画画,我连见你的时间都少!

藤弈正想说什么,陆琢收起药箱站起来了,“洗澡吧,早点休息。”

他没给藤弈一点答复的时间,径直走了,很快又取了防水贴和透明膜过来,将他脚上和小臂上都贴上防水贴后,不容拒绝地把人扶了起来。

“自己能走吗?”他的语气冷硬又疏远,就好像什么人对他说了什么特别过分的话。

藤弈莫名一阵心虚,只好答:“我一个人可以。”

陆琢把人带到浴室后就出去了。

藤弈一蹦一跳地坐进浴缸里,把受伤的腿和手挂到浴缸外头,先是躺着认真想了十分钟,脑回路都给展平了也没想起来在京都大学有认识陆琢这号人。

他在京都大学交了很多朋友,要真认识,不至于连个名字都没记住。

不会是研究生会的人吧?他和研究生会交集不多,认识几位部长,临走前还去参加了他们举办的欢送会,依稀记得是见过几张生面孔。

藤弈把下半张脸沉进水里,在沐浴泡里沉沉叹了口气。

把身上洗干净以后,藤弈手脚不太方便,费劲吧啦地把浴袍套上,扶着墙慢慢回到了客厅。

陆琢在主卧浴室洗完出来,换上了一套家居服,白色短袖黑色短裤,头发也放了下来,乍一看有点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藤弈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走近,才发现他是来送衣服的。

陆琢找给他的衣服是全新的,光是看着就有点大。藤弈刚从浴室出来,身上水汽还重,打算过一会再去换。

陆琢给他倒了杯水后又要走,藤弈拉了拉他的衣摆,犹豫了一会后说:“我们,在哪里碰到的?”

陆琢低下头看他,额发的阴影下,藤弈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二人之间静了一会,陆琢往后退了一步,柔软的衣料从藤弈的手里滑开,“不是什么大事。”

忘了就忘了吧。

“我提这个,不是要你想起什么。”陆琢说,“你明明可以保护好自己。”

“我……”藤弈张了张嘴,忽觉在陆琢面前,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是可以避开那一刀的,他是故意的没错,挨这一刀,他并不是想要获得谁的关心或同情。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陆琢会对他家门口发生的事了如指掌,难道他家门口的监控他也有权限查看吗?

藤弈垂下脑袋,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莫名有些烦躁说:“陆总,这是我自己的事。”

说完这句话,他就有些后悔,陆琢帮他关心他,他怎么能说出这种白眼狼才说的话?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赖人家多管闲事。

“我不是说您多管闲事,我只是……”

下巴被抬起,清冷幽香的气息逼近,在他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温热柔软的唇落在嘴角的时候,藤弈还在想刚才那句话,要怎么解释才能让陆琢消气。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后仰了仰,瞪大了眼睛。

陆琢俯下身,一手撑在藤弈身侧,一手顺着他的下颌线绕到后颈扣住,眸子里是他泛着红的嘴唇,和细长的脖颈。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又将唇覆了上去。

这次陆琢吻在唇上,先是很轻的触碰,双唇辗转温柔地开合,像咬棉花糖一样印在藤弈的唇上。

陆琢盯着他,尽管眼里还如雪山一样寒冷,但少了些工作时的凌厉与果决,少了刀尖上的锋利。

藤弈心跳如擂鼓,又要躲,将唇退开些,“陆总……”

陆琢将他推倒在沙发上,避着他的伤处压下来,在他无济于事的挣扎中,用舌尖顶开他的唇缝。

他好像终于对藤弈的挣扎有了情绪,亲得重了些,将湿滑的舌头挤进他的口腔,碾过上颚,卷起藤弈无处可避的软舌。

藤弈被迫承受,身上有些僵硬,将手抵在陆琢健硕的胸口,含糊地哀求:“您先、放开我,我、唔……”

破碎的细吟被陆琢舔进口中,那之后就再也没给藤弈开口的机会。

二人刚冲完澡,身上还有些水汽,这会往一处一贴,蒸得有些热了。藤弈从未被人这样亲过,下头热热的就要硬,他不想在主人家里露出丑态,又甩不开陆琢难缠的舌头,只好呜呜嗯嗯地开始抗议。

陆琢心里大概是有气,将人箍在怀里由他乱动也不放开一点,细细吻过此人温软的嘴唇,轻吮他避了又避的舌尖,分不清彼此的津液。

藤弈快要把持不住,胯间刚要抬头,就觉得腰间一松,是始作俑者解开了他浴袍的带子,大手从腰间探进来,分开他身上的衣物。

他脸上和耳后都烧得通红,刚才陆琢可没有给他准备内裤,他下头什么也没穿,再往下一点,陆琢就会发现他已经被亲得半硬。

藤弈喘不上气,陆琢就放开他,亲他的下巴、锁骨,等他缓过来一些,又去吻他的嘴唇。

藤弈被亲得有些目眩神迷,下方高高立起,顶在陆琢痛硬的胯部。

“陆琢、陆琢!别……”藤弈捉住他向下移去的手,锁骨一痛,是让陆琢喘着气在那里拿犬牙咬了一口。

陆琢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让他把自己的东西握进手里,将他通红窘迫的神色望进眼里。

“怎么害羞?”他带着藤弈的手,将他自己的欲望裹在掌心,“既是你自己的事,那就自己解决。”

藤弈下头毛发稀疏,硬起来的时候直挺挺秀气的一根,未经人事,颜色漂亮。陆琢紧握着他的手,从稚嫩的根部撸到深粉色的冠头,感受到下方人抖了一抖,将他被汗液浸湿的额发拨开一些。

被欺负的人母胎单身多年,什么时候被人压在下面又是亲又是撸,快感从尾椎骨一路向上直冲大脑,刺激得话都说不清。

陆琢五指嵌着他的,手下力气不小,看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爬上红霞,胸口起伏越来越急促,像是要射时,将大拇指狠狠碾过他顶冠沟壑,按住那溢着清液的小眼。

藤弈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快感被切断,下腹暴涨就要炸开的热欲被人攥在手里,疏解不了,难受地有些哽咽。

“不要这样……”

陆琢扣着着他的腰,将目光从他紧致的侧腰挪到他紧皱的眉头,气定神闲道:“要怎样。”

他平铺直叙的语气却带着低哑的嗓音,让人听了就能察觉,他也忍得异常辛苦。

藤弈想挣脱被陆琢包住的手,可惜这个人力气太大,连着他的手握在他的性器上,不是那么容易撼动。

“不能这样,我……”

“不能怎样。”他用指腹在他精巧的冠头上抚了抚。

陆琢油盐不进,与他平时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藤弈崩溃了,狼狈地用受伤的手挡住了眼睛,“我错了,我不该拒绝您的好意,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给你们带来麻烦,我……”

他的尾音颤了颤:“不要这样对我,我真的、受不了了,陆琢……”

陆琢动了,前所未有地快,前所未有地凶狠,可带给藤弈的是无论如何自渎都体会不到的快感。

后面藤弈射在陆琢手里,很浓也很多。

陆琢用带着精液的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摸了摸他带着水汽的嘴唇,说:

“今天是我过了,换上衣服,早点休息。我来招待你哥哥。”

疯狂过后,他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陆琢,传闻中的完美主义上司。

淡漠之下是他充满欲色与血丝的双眼,没人会知道这个完美主义者,将手上还带着体温的精液抹在了下属的嘴角。

藤弈今天确实被折腾到了,陆琢家侧卧的床很软,被褥也带着那股安神香,他沾到枕头不过一会,意识就模糊了。

半梦半醒间,听到房间里有人进来,隐隐约约能听到两个男人压低声音的交谈声,他潜意识里还记得藤行炽给他拨的那通电话,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不安地动了动。

藤行炽到陆琢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陆琢带他看了眼受伤的弟弟,小脸惨白,伤了一只手,崴了一条腿,睡着了也不安分,眼睑微颤像是要醒,于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说:“是哥,你好好睡吧。”

藤弈大概是听到了,很快又安分了。

藤行炽在来的路上已经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与陆琢提起的时候,他好像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你看见了?”

“嗯。”陆琢看了眼沉睡的藤弈,“金氏产业的二儿子。”

近期陆氏科技有个项目正在招标,金氏是其中一个投标商,发布招标书的时候,在会议里见过这人一面,叫金智,传闻中是一个护短但不大聪明的草包。

跟踪藤弈,是因为在藤家的商业冲突里吃了瘪,又搞不定本家那些人,所以只能挑藤宗秋散养在外的小儿子打击报复。

藤行炽想了想,说:“那天他开我的车走,路上是不是遇到人跟踪了?”

陆琢沉闷地“嗯”了一声。

藤行炽笑了:“你看,我就说他又笨又倔。”

二人又说了些别的,临走前,藤行炽坐在床边看藤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瞥了眼空调温度,“这两天先麻烦你了,我会尽快给他找新的住处。”

陆琢点头以表同意。

藤行炽看了一会,忽然凑近了点,盯着藤弈的嘴唇看了近半分钟,“怎么嘴好像也肿了?”

陆琢:“……”

次日周六,藤弈的闹钟响了,昨晚睡前忘了关。他在被窝里蛄蛹了一会,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半,时间还早。

他嘴巴干的厉害,头也昏沉,忽然很想吃他刚买那桶多味冰淇淋。

其实一大早就吃冰食不是什么好习惯,但藤弈一直秉持着“夏天不吃冰活不下去”“可乐不冰怎么喝”之类的思想,所以在家里总是囤了很多喝的和冰淇淋。

藤弈挣扎着坐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厨房走,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呢,就躲在超大冰箱前找他的大桶冰淇淋。

冷冻层空空如也,藤弈懵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他在陆琢家呢!

游金府和游香府是同一个房地产公司开发的,房产布局很相近,他实在是没反应过来。

“找什么?”

陆琢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藤弈吓了一跳,有些尴尬地站起来,摸了摸鼻子,“找我的冰淇淋,没反应过来这是您家。”

陆琢刚从外头健身回来,穿着黑色运动短袖和短裤,额角沁着细小的汗珠,露着一双很难让人忽视的长腿。

陆琢扫了眼藤弈睡乱的呆毛和宽大衣服下精致的锁骨,又扫了眼眼空空如也的冰箱,转移了话题:“饿了吗?”

藤弈看见他就想起昨晚在沙发上发生的事,终于迟钝地有了羞臊的情绪,脑子里空空麻麻的,手心也出了汗,“现在不太……”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

藤弈气得把眼睛捂上了:“……饿。”

真他妈不争气。

忽而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声,像微风拂面,来不及反应就消散了。藤弈顿了顿,有些诧异,抬起眼帘偷偷往陆琢望去一眼。

后者嘴角噙着很淡的笑意,眉眼舒展,看上去心情愉悦,但说话的嗓音却还是老样子,冰冰冷冷的:“先去洗漱。”

藤弈耳根薄红,空着大脑洗漱完,换上陆琢找给他的衣服。衣服有点大,上头带着陆琢身上的味道,淡淡的。

昨夜被他拢在怀里抚慰时的情形,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极附冲击性,一半往脑子里冲,一半往下三路冲。

藤弈自慰的次数很少,有时候工作太忙憋的久了,也会梦遗。母胎单身的他什么时候和别人坦诚相对过,何况是陆琢那张脸。

在陆琢家呆了一晚,葡萄熟悉了新环境,藤弈一进客厅,它就慢悠悠地蹭过来了。藤弈蹲下身体摸它的小耳朵,发现它身上被鲜血弄脏的地方已经被清理干净,虽说猫咪有自净能力,但也不至于一晚上就能把毛发舔干净,一点粉色印记都看不到。

除此之外,他手上和脚上的伤都被重新仔细包扎过了,就连纱布都缠得相当漂亮。

这些大概都是他睡着之后的事,有人默默为他做了点什么。

藤弈回头,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找到陆琢的身影。

他背对着他,身姿挺拔高大,腰间系着深灰色的围裙,低着头在清洗什么。藤弈忽然想起最近在网上看到的一个词叫“琼林玉树”,原来是某个媒体用来形容某位明星用的词,现在看来,安在陆琢身上才是正好。

——想知道?

——我也想知道。

他想起上回来陆琢家看到那两个视频时,陆琢给他的回答。他当时是怎么想他的来着?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的变态。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说的想知道,是什么呢?

藤弈摸着猫发了会呆,陆琢喊他吃饭的时候,咕噜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跳出来,在餐桌边上用一双大眼睛盯着藤弈看,狗尾巴一左一右地晃。

陆琢的速成早餐比较简单,两个水煮蛋,一个牛排果蔬三明治,还有几片摸了果酱的面包片,和一杯牛奶。

“凑合吃。”陆琢倒是没给自己准备早餐,搁了一杯咖啡在藤弈对面的位置上,丢下这三个字后离开了,约莫是去换衣服了。

藤弈喝了口温牛奶,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嚼了几下没忍住又咬了几口。

他本身不是会按时吃早饭的类型,平时基本也就是随缘,如果看到有想吃的早点就会买,如果没看到,那就干脆不吃。陆琢随手一做的速食餐,对他来说已经相当正式了。

陆琢煎的牛排很香,搭配新鲜果蔬和高品质面包片,新鲜又可口,完全拿捏住了藤弈的口味。藤弈吃的很快,陆琢换好衣服回来时,他已经把三明治吃完了。

陆琢扫了眼餐盘,系好袖扣,问:“还合胃口吗?”

此时藤弈正在剥水煮蛋,毫不吝啬地比了个赞,“您的三明治简直一绝。您吃了吗?”

“吃过了。”陆琢点头,低头呡了口咖啡,“够吃吗?”

“够吃了,谢谢您。”藤弈见他换了一身正装,头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刚才那个穿着运动服充满少年气的陆琢又被装进了正装躯壳里,不觉有些可惜,“要去公司吗?”

“嗯。”

藤弈把嫩白的鸡蛋分成两半,看着中间的蛋黄犯了难。他不爱吃蛋黄,小时候都是藤行炽吃蛋黄,他吃蛋白,因为噎得慌。

一旁的咕噜哼哼唧唧地在他手肘上拱了拱,藤弈正愁蛋黄没地处理,看这小狗儿哈喇子都快滴地上了,一下子就乐了,把蛋黄摘出来丢进它嘴里。

咕噜吧唧嘴吃得很是开心,目光往主人那边一瞟,忽然就蔫了,眼神躲躲闪闪的,只敢偷偷抬眼睛往陆琢那看一眼,再看一眼。

藤弈顺着望向陆琢,但后者神情如常,只是冷淡收回了停留在咕噜身上的目光。

吃蛋黄应该没事吧?难道狗狗不能吃蛋黄吗?

藤弈用脚跟推了咕噜一下,它顺势跑开了,又去找他的饭盆伴侣去了。

“能带我一程吗?我的车还在维修店。”

陆琢拿着咖啡杯站起来,“你在家休息。”

藤弈把蛋白咽进肚子,“不是为了公司的事儿,我想去看看公司旁边的房子,总不能一直住在您这。”

陆琢放好杯子,走到玄关处,嘴角绷紧了些,“事情没解决前,你就住这。”

陆琢走后,藤弈低头看了眼咕噜,咕噜歪着舌头没心没肺地笑。

他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狗狗能不能吃蛋黄,度娘给出了肯定回答,表示适量蛋黄对狗狗的毛发有一定好处。

藤弈蹲下身,拨弄了一下咕噜脖子上的铃铛,“你爸爸为什么老生气?”

然后他又坐回去,细嚼慢咽地把剩下的面包片都吃掉,把餐盘都收拾进厨房,又在沙发上坐了会,刷了会房屋租赁信息。

刷到一半又看到喜欢的美食博主发布了新视频,大概内容是家庭版韩式炸鸡,看上去又酥又脆,那味道美得他简直不敢想。他踢了踢咕噜的屁股,感叹道:“好想吃炸鸡啊。”

藤弈在客厅坐了会,又回去睡回笼觉了,一觉睡到中午,正想起来喝口水,就听到厨房里有些动静,走出去一看,是一位大姨在厨房做饭。

大姨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他后露出一个笑来,“藤先生醒啦?你先坐会,午饭马上就好。”

藤弈有些窘迫,因为他并不是这个家的主人,这位女士把他当做房主尽心做饭的样子,倒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大姨大概是看出他有些不自在,腾起锅柄颠了两下子,解释说:“我姓陈,小藤先生叫我陈姐就好了。今天是陆先生让我来的,照顾你一阵子饭菜。”

藤弈不尴不尬地笑笑:“这样啊……”

“咕噜我已经遛过了,那只小白猫我也喂了,藤先生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就好了。”

“……好的。”藤弈正要走开,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陈姐,你在陆总家工作多久了?”

陈姐不慌不忙地往锅里下了点料酒,“滋啦”一声,“有阵子了呀?陆先生搬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不过不常来,陆先生忙的时候才会找我。”

藤弈沉默了。

陈姐忙着炒菜,没发觉藤弈的反应有什么不妥,继续说:“虽说不常来,但工资陆先生是照着全勤发的,他可真是个好人。”

“嗯,是挺好的。”藤弈心不在焉地说,慢吞吞地回到客厅坐下。

好个屁!他被他玩得团团转!

咕噜根本就不缺人照顾,他出差明明可以让陈姐上门喂养和遛狗?虽说帮忙照看下咕噜也没什么,但为什么老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靠。

藤弈觉得这口气没处发,实际上他除了觉得被戏耍了之外,并没有多觉得生气,因为咕噜聪明又可爱,这些天在他家也很乖巧,和葡萄玩成一片的时候,能把空旷的家里渲染得很舒心热闹。

他拿出手机,打开与陆琢的微信对话框,本想拐着弯说“陈姐今天遛了狗,它看上去很高兴”之类的,可是输入的文字删了又删,过了五分钟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发出去。

总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他想知道为什么,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专业的养狗人士,陈姐照顾小狗终究是好于他的。

藤弈叹了口气,瞄了眼窝在狗窝里睡大觉的咕噜,退出了聊天框,转而给藤行炽发了条消息。

摆烂头子:你昨晚来看我了吗?

陈姐端着热乎的补汤出来,招呼他吃饭。藤弈应了一声,把手机收起来,去餐桌前坐下。

陈姐做的菜色香味俱全,两荤两素的家常菜,还熬了一锅鸡汤,就连米饭都替他盛好了。

藤弈在她的催促下拿起筷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陈姐,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菜。”

“嗯?”陈姐笑眯眯地说,“吃不了就剩着,没事儿,这几个菜都是陆先生嘱咐我做的,说是你爱吃。”

他掠过桌上的几道菜,松子鱼、清蒸大虾、蒜炒青菜、干锅花菜,确实都是按他的喜好来的。

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藤弈想起来昨晚,他分明是一副早就认识自己的模样,可是在京都大学他并没有认识过陆琢。

这顿饭藤弈吃得不大有滋味,虽然陈姐做的饭很香,但心里头装着事儿,食物到了嘴里囫囵就进到了胃里,没仔细品尝,倒是有点辜负了陈姐。

藤弈吃了半碗米饭就吃不下了,回到房间,用手机查了很久关于京都大学的信息,他推算陆琢的毕业时间,找到了那一届研究生办公室的名单。

京都大学第xx届研究生会主席名单公布:陆琢主席、林xx副主席、李xx副主席……

他当然不在乎后面的林xx和李xx是谁。

藤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和颇有设计感的顶灯,想得脑袋都疼了,还是想不起来和陆琢有过什么事儿。

……有没有可能他认识陆琢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想来也不大可能,陆琢那张脸,很难让人忘记。

葡萄跳到床上来,白花花毛茸茸一团,现在藤弈脚边舔了会毛,然后踩着猫步窝进藤弈怀里,打起了呼噜。

藤弈身上挂了彩,昨天失了不少血,加上刚吃完饭容易犯困,即便脑子里还想着陆琢的事,可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梦里回到了京都大学,那会是他作为南大交换生的第十一个月,即将结束交换日程,要回到江南念书了。

彼时他作为散打社团的黑马,替临时有事的老师代一节本科生体育课,正巧碰到场地维修,只能带着一群大学生转移到了隔壁的射箭馆。

射箭馆里有校队的人正在进行内部赛,看台上坐了几十号人,有观众,也有待上场的选手。藤弈和射箭馆的老师沟通过后,在不妨碍比赛的前提下,借到了一小块场地。

本科生们做热身运动的时候,藤弈一边盯着他们的动作,一边往射箭场地瞄。

新小组检阅入场时,在队伍的末端的是一位身形挺拔高大的男选手,不过带着口罩,似乎是感冒了。藤弈远远看他的时候,那人就好像背上长眼睛似的,转过头将目光直直望了过来。

那双眼睛黑洞洞的,像极夜,冰冷,毫无波澜。

藤弈醒的时候,大概下午五点,他坐起来,摸了摸葡萄圆滚滚的肚皮,嘴里干涩,头也很疼。

陈姐把晚饭做好了温在保温箱里,藤弈倒了杯水喝,暂时还没什么胃口。

这时藤行炽回复了他的消息。

藤:嗯,看了你一眼就走了。

摆烂头子:怎么不叫我?

藤:你睡得哈喇子哪都是,我哪舍得叫你。

摆烂头子:?

藤:[龇牙]你这些天先住小叔叔家吧,我给你找房子,想来你也不肯回本宅住。

摆烂头子:你别和爸妈说。

藤:嗯,不说。

藤:这会我在局子里办你的事儿,小叔叔也在呢。

摆烂头子:怎么你叫他小叔叔就这么膈应?他去局子里干什么?

藤:说是来拿东西。

东西?昨天那个袭击者有拿陆琢的东西?藤弈想了想,就当做是藤行炽回错消息,没搭他的话了。

今天是周六,陆琢回来得格外早一些。房子的主人手里拎着东西在玄关换好鞋,走进屋里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光景:藤弈穿着宽大的衣服,盘腿坐在地上拿宠物梳撸咕噜和葡萄的毛,脚边已经囤了几个小毛饼了。

藤弈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您回来啦。”

陆琢把东西放到桌上:“嗯,来吃东西。”

藤弈手上还有一个狗屁股没梳,“您先吃吧,我给咕噜梳梳毛。”

陆琢扫了眼保温中还没动过的饭菜,又看了眼表,下午六点半,已经快过了晚餐时间了。

藤弈正扒拉这咕噜蓬松的尾巴,还没来得及拿起脚边的梳子,身后就忽然席过来一阵微风,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穿过他的腿弯,直接就将他以蹲坐的姿势抱了起来。

藤弈:“??”

身后有力的臂膀和胸膛,实在是太难让人忽略了,而且陆琢完全是单手把他箍进怀里的。藤弈腿贴着胸,后背贴着陆琢的胸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陆琢把他抱到桌边,放在椅子上。藤弈完全已经懵了,反应了几秒才磕磕巴巴地开口说:“我自己可以走的……”

陆琢没回答他的话,转身将保温箱里的饭菜取出来端上桌,藤弈这才发现,桌上还放着一个打包袋,上面印着“南城炸鸡”的logo。

藤弈愣住。

南城炸鸡这个品牌是老字号了,店面离游金府得有几十公里,而且这家店生意火爆,排队起步就要半个小时。

“这个。”他看向衣着一丝不苟的陆琢,“是给我的吗?”

陆琢取了勺筷来,在他跟前放下,闻言眼帘轻抬,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藤弈拆开包装,很给面子地享用了,只是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琢坐在他对面,二人一起吃的饭。

吃完后藤弈要帮忙收拾,陆琢留下一句“你坐”之后,就把所有的碗筷都收走进了厨房。

藤弈瘸着脚回了房间,咕噜跟在后面,铃铛随着动静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藤弈关上房门,蹲下身,取下咕噜脖子上的铃铛。

咕噜因为脖子上少了层束缚,舒服地抖了抖身体,吐出舌头傻笑。

藤弈撬开精巧的铃铛,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藤弈盯了微型摄像头足足有十分钟。

这一切不需要解释就能说通,不论是昨晚急匆匆出现、似乎掌握所有真相的陆琢,还是今晚的炸鸡。

藤弈脑筋直抽,特别想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把自己给放逐了。

想起咕噜寄养在他家的那段时间,他都做过什么来着?大概也就是在家里光着膀子进出卧室和浴室,叉着腿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刷搞笑视频,咕噜刚来的时候,他甚至还骑到它身上试试骑狗是什么滋味……还有什么来着?

喔,还当着小狗的面说陆琢没人情味之类的话。

他居然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陆琢在他身边安插监控的行为而生气,还是为自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别人跟前丑态百出而窘迫。

外头陆琢大概是收拾好了东西,踩着拖鞋踢嗒踢嗒地慢慢往客卧这边靠近。藤弈死了的心又悬起来,透过门下缝隙观察外头暖光灯的光线,胸口咚咚作响。

陆琢的脚步不重,一步一响地踩在藤弈心口跳动的频率上,让他萌生出一种想逃跑的紧张情绪。

所幸门缝外的光线跳动了两下,门外的人只是路过而已。

藤弈转回视线,将铃铛与摄像头收进抽屉里。

咕噜在他脚边趴了一会,察觉到藤弈情绪不佳,站起来咬他的裤腿往门外扯。

藤弈心不在焉地被扯到门边,它又开始扒拉门,示意要把门打开。藤弈捏捏它柔软温热的耳尖,觉得好笑:“你要干嘛呀?”

咕噜哼唧两声,圆溜溜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藤弈抵挡不住它的星星眼,顺从地开了门。

料想中走廊上明亮温暖的灯光没有恍到他的眼睛,取而代之的是陆琢笔挺的身影。光线打在他的黑发上,发尾透着不大明显的暖光,衬得他原本凌厉的五官温和了许多。

藤弈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想他什么时候折回来的,他居然什么都没发觉。

掩盖了主人折返动静的小狗功成身退,高高兴兴地从二人之间溜了出去。

陆琢像是也没料到藤弈会主动开门的样子,顿了一顿,沉默下来。

藤弈被这莫名其妙的尴尬氛围抽的脸疼,此时很难直视陆琢,只好将视线停在他胸口系的整齐优雅的黑色领带上,“您找我有事吗?”

他情绪不佳,语气也不太好,和平时挂着笑脸的样子很不一样。

陆琢低头只看到他额前的碎发和细长的睫毛,难得地没接收到藤弈时常带着活力与灵气的目光。

咕噜摇着屁股去客厅找葡萄玩,四只小蹄子踩在地板上,发出了可爱的声音。陆琢追着咕噜蓬松的尾巴扫去一眼,很快反应过来少了点铃铛的脆响声。

他从容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藤弈,“东西收好。”

藤弈接过他手中的牛皮纸袋,取出里面精巧的饰品礼盒,打开一看,竟然是他的海蓝宝腰链。

他瞳孔微缩。

昨晚,他将突袭者制服之后,在那人的口袋里放了这条价格高昂的腰链。

白天藤行炽说陆琢去局子里取东西,难道就是为了这条腰链?

藤弈心跳又快了些,合上礼盒,“……谢谢您。”

“试试。”陆琢四平八稳地说,“验证下还是不是原来那条。”

“这个就不……”

藤弈还没来得及拒绝,陆琢先一步挤进了门里,随手关上了门,他只好配合着往后退了几步,“不用验,我清楚它的设计细节,这就是原来那条。”

“真品或是赝品。”他低哑的嗓音混合着那股安神香,侵入藤弈混乱的大脑,“戴上才知道合适与否。”

这个要求在藤弈这没有逻辑可言,难道合适他腰围的东西,赝品就能变成真品?他眉头轻皱,“真的谢谢您帮我找回它,但我能分辨,它就是……”

“需要帮忙吗?”

“什么?”

陆琢逼近了些,藤弈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身上外放的寒气,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到了床上。

手里的东西被拿走,紧接着跨上来一具成年男人高大的身体,后者双膝跪在藤弈腰胯两侧,没压着他,但给藤弈的压迫感让他在那一瞬间对身体失去了控制力,动弹不得。

“陆总……”

藤弈要起来,被陆琢一手按住胸口压了回去。紧接着衣服被推到胸口,腰被抬起,腰链从腰下穿过时,低于体温的饰物接触到皮肤,令他哆嗦了下。

陆琢将环扣扣上,耀眼夺目的海蓝宝和同样不俗的碎钻与藤弈刚柔兼具的腰身浑然天成,美艳温润的宝石中和了薄肌的棱角,深海蔚蓝色的碎光折射在他雪白的皮肤上,很难让人评判到底是珠宝衬托了人,还是人衬托了珠宝。

“是正好。”陆琢将手穿进链子中,握着藤弈的侧腰,用指腹在光滑的肌肤上按下一个浅窝。

藤弈不是个怕痒的人,但是被人按在床上揉腰还是头一回,腰部被陆琢触碰的地方与脸颊一起发起烫,热感具象化,像是有密密麻麻的小蚂蚁在爬,分成两股,一股上脑,一股往下冲。

“您不下去吗?有、有点热。”他撑起半个身体,往后蹭了蹭,挣开陆琢搭在腰上的手。

陆琢直起身体,眼眸漆黑。

藤弈猛然想起来下午梦里的那个射箭手,一模一样的眼睛,如出一辙的沉如死海。

“藤弈。”

“你没有要问我的吗?”

除去工作,他几乎没听到过陆琢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偶尔听到这么一次,居然是在床上。

藤弈依旧不敢看他,底气不足:“……有。”

陆琢点头,缓缓将目光从他的腰挪到他被衣服半掩着的胸口,再到他躲闪的神色,“你说。”

藤弈咽了口唾沫,“铃铛,为什么?”

陆琢静了一会,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没过多久,他说:“藤行炽说,你又笨又倔。”

藤弈:“……”

“他说的没错。”

“……”

事情的走向对吗?这对吗?

明明他是被窥视的那个,怎么到后面给出的原因居然是他“又笨又倔”?

藤弈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非常幼稚地辩解了一句:“我不笨,也不倔。”

陆琢明显没信,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男人俯下身,把藤弈额前的碎发抚上去些,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唇角,很痒,很燥。

藤弈很没骨气的硬了。

硬物鼓囊囊的束缚在衣物里,不大舒服,更要命的事他发现陆琢的也硬了,隔着两层布料和他的碰在一起,无声彰示着这场滚烫的暧昧。

陆琢的东西他见过,也吃过。

不记得他下边是不是也带着那股安神香,但它惊人的尺寸与温度,即便那晚藤弈醉了,现在回想起来也足够怵人。

藤弈侧过脸避开陆琢灼热的气息,喉结上下动了动,“你还没回答。”

陆琢低下头,在藤弈嘴角碰了碰,冰冷的眼底浮上一层欲色,“不知道。”

藤弈硬得发痛,神智好像又被被刚才没被赋予意义的轻吻夺走了些,“你装的摄像头,你说不知道?”

陆琢似乎也忍得辛苦,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被监控,总得知道理由。”藤弈推推他的胸口,但这个举动并没对两人之间的距离造成什么影响。

这回陆琢很久没说话,藤弈等得很耐心,但主要也是因为不想乱动让胯下的胀痛愈演愈烈。

身上一轻,陆琢坐了起来。

藤弈抬起头看他,发现这人的领带被蹭的有些歪,嘴唇比平时更具血色。

“没有理由。”他说,“想这么做,就做了。”

事情的发展不太受控,从陆琢进入房间开始,这个密闭空间内浓烈的荷尔蒙与燥热交缠质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演变成了无法浇灭的欲火。

藤弈仰卧在床上,十指紧挨着陆琢的膝盖,毫无余地地接受着对方的体温,和那只温热又颇具技巧的手掌。

他轻喘着气,感受到陆琢用指腹蹭了蹭阴茎上凸起的血管,像是有暗流以那里为中心,向四肢传递快感的宣告。

腰上的环链紧贴着皮肤,那颗颜色圣洁无暇的海蓝宝被陆琢按在拇指之下,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宝石印子,红红的,痒痒的。

“你不脱吗……”

藤弈被他摸着下头,刺激得他说话声轻了不少,陆琢大概是没听清,没回答他,沉默着把他的短裤连同内裤一起,从半挂在屁股上的状态直接撸到了底,皱皱巴巴地被丢在床角。

下头一凉,藤弈混沌的脑袋清明了一瞬,抬头瞧过去一眼,陆琢这人穿戴整齐,面色平常,就连衣领的扣子都不曾解开一颗,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藤弈脸一红,拍开陆琢的手,坐起来要解他的皮带。后者当然不会让别人这样冒犯,在藤弈碰到他之前,就已经捉住了那只意图不轨的手,抬起那双黝黑的瞳孔看他。

藤弈把衣摆往下拉了拉,掩住裸露的下体,“为什么只有我脱?”

“……”

“昨、昨天也是。”藤弈心跳如擂鼓,头一次这么跟领导说话,还他妈是在床上,莫名有些紧张,“你也要脱。”

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僵持了一段时间,就在藤弈马上就要尥蹶子不干的时候,陆琢松开了手。

藤弈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皮带卡扣被解开时,发出“咔哒”一声,像某种宣告,向这一屋子被染上粉色霞光的死物宣告二人之间不由分说来势汹汹的色欲。

陆琢的内裤被撑得满满的,黑色棉布包裹着里面硕大的肉根,光是看凸起的形状就能让人对里头的光景产生遐想。

藤弈下面硬得发痛,将手指抚上他内裤边缘,听着自己胸膛处震耳欲聋的心跳,试探性地向上瞄去一眼。

陆琢正低头瞧他从衣领处露出的细白脖颈,藤弈抬起头,二人的目光汇到一处,他才发现,原来陆琢有欲望时,漠然的面庞上竟然也会因为世俗的情欲沾染上些别样情绪。

说不上来与平时有什么具体的区别,只是那双眼睛投射而出的灼热视线,烫得藤弈很快转开了眼睛。

被束缚的巨物自衣物中释放出来,沉甸甸的跳进藤弈的眼里。他低头打量上司的隐私部位,心里发出的第一声感叹居然是:原来他下边儿也有那种香味,看来是腌入味了。

陆琢下头没有毛发,在上次ktv藤弈就见识过了。没有毛发的遮掩,直白白的一根,显得尤其粗大,柱身微微向上弯曲,上头凸起的血管盘旋,涨得有些发紫的冠头形状饱满圆润,很硬也很烫。

藤弈这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忽然想起来一个词,莫名笑了下,还没经过细想就脱口而出:“白斩鸡。”

陆琢:“……”

藤弈回过味来,尴尬又礼貌地笑笑,找补了一句:“男生剃毛的好像挺少哈……”

陆琢将人按回薄毯里,把他的t恤推到胸口,用掌心覆在他平坦的胸口。

“见过很多?”

“没有。”藤弈握住那只轻捻乳珠的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就是……没见过,才这么说的。”

陆琢一手掌在他胸上,后者的左胸落在指缝间,他就慢慢地用指腹揉搓,再用指尖感受那片胸膛下快速有力的心跳,“天气热,留着不舒服。”

藤弈属于天生毛发少的那一挂,对于这一点表示很难共情。

二人的硬物贴到一处,陆琢一手扶着俩肉根,微凉的掌心温度激得藤弈一哆嗦。

他的手很有技巧,这点藤弈在昨晚就领教过了,轻重急缓恰到好处,略粗糙的掌心纹路在摩擦上颇有些加成效果,不出一会,藤弈下头就湿漉漉的了。

“停一会……”他哆哆嗦嗦地喊了停,身上热得像是快要爆炸,被压在下面的两条腿微微打着颤。

陆琢在这方面很由着他,停了手上的动作,又将注意力转到他的胸上。

藤弈胸口被摸得又轻又痒,像是有猫咪在舔似的,和下头直接的快感不一样,酥酥麻麻的触觉爬遍全身,可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看向陆琢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将嘴唇送到他的嘴边,轻轻碰了下。这个举动没经过思考,几乎是没有动机、氛围驱使的后果,他单纯是觉得,在这个时候适合做这个事。

陆琢给的回应是追过来的唇和湿软的舌头,舔吻着他柔软的嘴唇,不疾不徐的,带着股慵懒劲儿。他润湿了对方的双唇后,才缓慢带有预谋似的撬开对方的牙关,长驱直入。

藤弈深陷在软得有些过分的大床里,被亲得有些头昏脑涨。

忽然传来一阵手机振动声,是陆琢那进了电话。藤弈别开脸,将舌头从陆琢粘稠的亲吻中解救出来,喘着气提醒说:“电话,不接吗?”

陆琢撑着身体起来,原本扶着阴茎的手从下边撤开,他硕大的肉根没了支撑,猛一下垂下来搭在藤弈的那话儿上,发出“啪”的一小声。

藤弈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鞭子抽了似的,脑子一懵,随后脸更烫了。

陆琢就着分腿跨坐在藤弈大腿根处的姿势,接通了电话:“你好。”

那头是杨硕,热情地同陆琢打了招呼,说明了电话来意。藤弈听不大清,只捕捉到几个词,大概是要找陆琢批准下业务方面的事。

陆琢应了一声同意他的来电,杨硕就开始絮絮叨叨地陈述起来。

藤弈躺在下头,天花板上的空调出风口对着他的小腿,吹的有些冷。看陆琢一时半会也没有结束电话,他想把身体缩进被子里避避冷气,刚把腿从陆琢身下抽出来点,就被他顺势将腿弯捞进手里握住。

藤弈俩腿弯被他握在手里,只好将脚踩在他的胸口,用气声抗议:“放开我。”

陆琢一边听着杨硕的汇报,一边垂眼看他,目光描摹过他身上的每一处,顺道把自己的东西挤进藤弈的大腿缝里。

“你干什么——”藤弈用屁股往后蹭了两步,陆琢又立刻压上来,肉根摩擦着他大腿内侧的嫩肉,与他白净的下体贴到一处。

从藤弈这个角度,稍微抬头就能看到陆琢尺寸惊人的肉冠从腿缝里插进来,贴着他的柱身来回缓慢又刺激地蹭。那怪物从白皙娇嫩的腿根钻进,兽头沾到了些他顶端溢出的晶莹液体,继而又慢条斯理地抽回去,来回几次,他的腿根沾满了自己的体液,滑溜溜的,倒是更方便了陆琢进进出出。

这头陆琢举着手机听着对话那头一无所知的杨硕说话,将藤弈的腿弯握出了两道红印子,缓而重地挺着腰,时不时应答两句。

偶有一次陆琢动得重了些,从藤弈下方的囊袋重重碾了上去,激得藤弈轻喘一声,身体抖了抖。

“唔嗯……”

藤弈听到电话那头杨硕的声音停了一下,而后陆琢丢下一句“下周再说”就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藤弈用手肘挡住半张脸,把眼睛捂进臂弯里,微张着嘴喘气,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皓齿,和一截粉红水润的舌尖。

陆琢分开他的腿架在腰上,拨开藤弈挡住脸地手按在枕边,见他眉毛微蹙,把那双带着红,带着欲望水汽的眼睛望过来,像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陆琢低下头吮吻他的下唇,动起腰,嗓音喑哑:“要停?”

快感如溃闸洪水,欲要把人推至高峰,可明明陆琢照顾他,动得缓慢,可他却快要被这份爽快淹没,眼眶都氤氲起来。

昨晚他失血体虚,在陆琢的抚慰下虽然射得也快,但身上虚软无力,过程中的体验其实并不如今晚来的强烈,何况今天还喝了陈姐还做的大补汤。

藤弈颤着腿摇摇头,语不成句:“这样磨,我、我……”

陆琢柔和的动作给他带来的快意是细水长流,但离顶峰一步之遥的藤弈,此刻总觉得缺点什么,想要更快,更重,更刺激的体验。

“想要什么?”陆琢握住他的腰,动作重了些,“啪”一声撞在藤弈的会阴处。

“你、你摸摸我……”

陆琢贴着他的嘴唇应了声“好”。

狂风骤雨接踵而至,欲望再次被男人拢进手心,紧贴着他的被自上而下一撸到底,又重又快。

两根坚硬炽热的物件挤在一个人的手里,相互碾着对方,欲色共享,液体交融。

藤弈射在自己小腹上时,双腿夹紧了陆琢的腰,津汗的脖颈向后仰出一个细长优美的弧度。

陆琢在他高潮后就松开了他,在他失神时帮他擦干净身体,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叫他回魂。

“脚还疼吗?”

藤弈反应了一会才清醒了过来,原来陆琢根本没射。此时的他已穿戴整齐,裤子还是被撑得很高,一点软下去的迹象都没有。

藤弈忽然有些过意不去,在陆琢起身时拉住他的袖子,“我帮你?”

陆琢回头看了他几秒,先是回了句“不用”,后又问了遍“脚还疼吗”。

藤弈只好回答:“不怎么疼了。”

他点点头,下床后出去了。

藤弈有点懵,总觉得尽是陆琢迁就他服务他,莫名有种欠了别人什么的既视感。

他都那样了还不解决,难道不怕唧唧爆炸吗?不会射不出来吧?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次日周日,藤弈起床时,家里没有人。

扭伤的脚消肿大半,可以正常走路了,这都要得益于昨晚睡前陆琢给他的按摩与上药。

餐厅桌上放着早餐,有小米粥,果酱吐司,煎蛋和一些小炒牛肉之类的小菜。特别之处在于,今天的蛋里没有蛋黄。

藤弈挑了挑眉,转去了冰箱,一眼就在冷冻仓里看到了超大桶的冰淇淋,是他这阵子相当迷恋的多味冰淇淋。

他把冰淇淋抱出来,坐到餐桌前,挖了一大口放进嘴里。

陆琢的冰箱大概是使用频次不高,冷冻等级并不是很合适,冻得冰淇淋有些硬,有点冰牙。

藤弈想了一会,还是给陆琢去了条微信。

摆烂头子:冰淇淋很好吃,谢谢您。

其实在“您”和“你”之间,他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用以前的称谓。至于为什么犹豫,也许是因为昨晚在床上,情动之时他也会忘记敬语,那时的陆琢专注于他的身体,倒也没和他计较。

又或许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葡萄跳到餐桌上,母鸡蹲下,眯着眼陪他吃饭。咕噜在他腿边转来转去,是不是将两只前脚趴到桌上来,歪着舌头垂涎他面前的早餐。

藤弈摸摸他的鼻子:“今天没有蛋黄喔。”

咕噜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可怜兮兮的。

于是藤弈把盘子里的牛肉夹给它,看它舌头一卷就把那块肉咽进肚子,觉得有点好笑,“我把你的铃铛弄坏了,今天赔你一个,好不好?”

咕噜哼哼唧唧的以表同意。

中午陈姐来做饭,菜色也都是藤弈喜欢的,配上一锅大补汤,他想不好都很难。他吃着饭,陈姐带咕噜出去玩,藤弈就在外卖软件上看小狗铃铛。

他划拉着手机,看到一款特别的铃铛,顿时笑了,毫不犹豫地就下了单。陆琢对他这么上心,他当然要好好回报他了,那就从给咕噜买个漂亮的铃铛开始吧。

今早清晨,藤弈还在梦里的时候,藤行炽把他在游香府的东西打包送了过来,堆在门口,没和他打声招呼就走了。藤弈下午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想起来有阵子没去杜常森店里了,就踩着下午开店的点去了。

cherry的生意依旧很好,藤弈到的时候,里头灯红酒绿,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杜常森在他常坐的吧台坐着,一看是他,先是阴阳了一句:“哎呦,什么风把藤少爷吹来啦?”

藤弈踢了他一脚:“你少来。”

杜常森这才发现他手上缠着纱布,敛了笑:“怎么挂彩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藤弈接过酒保送过来的酒,浅尝了一口,“就前两天,在家里头让人伤着了。”

“你?你能被伤着?”杜常森拉过他的手,要揭纱布,“不会是装的吧。”

藤弈把手抽回来:“滚蛋。”

“谁啊?不会是因为世仇之类的要弄你然后威胁你哥和你爸吧?”

“我不认识,好像姓金。大概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前儿潜进我家里了。”

杜常森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调侃说:“你故意的吧?我记得你身手还可以啊。”

“不然呢?”藤弈笑笑,“要是我把人揍得面目全非,他反过来咬我一口,告我故意伤害怎么办?”

他可是受害者,只要造成了实际的伤害,警察叔叔怎么会在意他是不是故意受伤的?他只要装装柔弱,再略施小计,就能把那人非法入室的罪名改成入室抢劫,而他就是正当防卫而已。

那条海蓝宝腰链,虽价值不菲,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饰物,即便是丢了,他哥哥藤行炽也有办法赔他一条一模一样甚至更好的。

而且,一条腰链就能逆转案情与罪名,将一个因为家族商业仇恨而要伤害他人的失智子,掩饰成了位误入歧途的劫财人,不仅是给了这人脸面,更是给了金家脸面,往后江湖相见,藤氏和金氏好歹还有个表面和谐,何乐而不为?

就是蹲得要更久些,不知道牢饭合不合他的胃口。想到这里藤弈就想笑,居然要担心罪犯的伙食,他大概也有带点圣母属性。

“你小子也有带刺的一面,啧啧。”杜常森评价说,“其实你要真是把人揍个半死,以你家里的关系,也能把你毫发无损地摘出来吧?”

藤弈表示他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杜常森嫌恶地问他是不是喝多了。

二人聊了一会,杜常森边上忽然坐下一人,竟然是温邢。

他依旧是一副阳光温和的模样,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藤弈哥,你好。”

藤弈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转了一圈,“你们是……?”

杜常森拿自己的酒杯在他的酒杯上碰了碰,“大学生么,来这边儿兼职不是很正常吗?”

藤弈笑笑,“嗯,是挺巧的哈。”

“也要体验体验生活。”温邢解释说。

藤弈怎么可能信,果然没坐一会,就见温邢又是拦着杜常森喝酒,又是问饿不饿,要不要去拿点蛋糕之类的,如果只是这样他倒没觉得有什么,无语的是杜常森看上去很是受用。

等到温邢走开的时候,藤弈用膝盖碰了碰杜常森的大腿,“你不是单身贵族吗?”

杜常森摆摆手,“心中无男人,不代表身边无男人啊。”

藤弈:“……”

藤弈:“什么时候的事儿?”

杜常森想了想,漫不经心道:“你替我去相亲那天,我看场子,陪客人喝的有点多了,他大概是不甘心,来找我,后来嘛……等我醒了就已经在床上了。”

藤弈一副“你真没节操啊”的神色嫌弃地坐远了些,“你别玩他,他和你不是一路人。”

“谁玩他了,是他玩我。”

藤弈对杜常森的这种露骨发言见怪不怪,挑了挑眉,“你不是猛1吗?”

对方撇嘴,“猛男偶尔也有失足的时候哇,再说了,我们不是一个号吗?你打趣我是怎么的。”

藤弈又笑,“我撞的是你失足前的型号。”

“是嘛?”杜常森眯起眼睛,凑近了些,神色暧昧,“那你腿弯那里的红痕是什么啊?”

藤弈今儿穿的是短裤,腿上有什么痕迹是没处藏的,杜常森这厮眼尖,从他踏进店门那刻起就发现了他腿弯处的掐痕。

他愣了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腿弯,这才想起来,昨晚与陆琢在床上时,他确实用力不小,握得他有些疼,没想到竟然留下了痕迹。

“是陆琢吧?”杜常森扬了扬下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我觉得他不可能让你在他上边,毕竟嘛……他看上去性能力就很强诶。”

“……”

“被我猜中了?”杜常森扬起嘴角,将手搭在椅背上,“我早就说了,他对你有那意思。”

藤弈耳朵微烫,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瞪他一眼,“说什么呢。”

二人又聊了点别的,杜常森提起在京都大学念书时对陆琢的印象,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得出一个“他们根本没有交集”的结论,这个话题就此作罢,谁也没再提了。

藤弈在杜常森这玩了近两小时,陆琢终于屈尊降贵地回了他一条信息。

陆:在哪?

藤弈发了条定位过去,对方这次回的很快,依旧言简意赅:在那等我。

藤弈低头闻了闻身上的酒气,去洗手间冲了把脸,坐会吧台上点了杯清口的果汁。

杜常森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无语地撇嘴说:“瞧你那样,你要不干脆在这洗干净再走啊?”

藤弈忍无可忍地踢了他一脚,“我借宿在他家,总不能带一身酒气回去吧?”

“前台那我放了瓶香水,你拿去用吧。”

“你那味太甜,我不喜欢。”

“藤少爷,有得用您就凑合吧!”

约摸半个小时后,陆琢的车停在了cherry门口,藤弈上了副驾。

杜常森这人明明自诩猛1,但是用的香水却是又甜又腻,据本人抗辩说,气质和气味的反差能让人更有魅力,藤弈骂了句滚犊子。

藤弈一进车内,果香甜味就在车内散开了,他喷的不多,味道不重,恰好能盖住身上的酒气。

陆琢今天穿着一身常服,穿一件藏蓝色的圆领短袖,很衬他的肤色,与平时西装革履阴沉冷漠的样子不太一样,今天的他更显年轻俊朗,看上去不那么难以亲近。

“喝酒了?”陆琢看他一眼,发动车子。

藤弈讶异于他灵敏的嗅觉,尴尬地笑了笑,“一点点。”

“吃过了吗?”陆琢目视前方,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手背上青筋盘错。

“还没有,不太饿。”

“嗯。”他低沉的嗓音在车内显得有些沉闷,“伤还没好,酒精少碰。”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藤弈脸上有些烫,抬手摸了一把,热得有些吓人,“好。”

半小时后,二人到了家,藤弈在门口取了外卖,陆琢对他叫了什么外卖不太感兴趣,给他到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就进厨房了。

藤弈拆外卖的时候,咕噜和葡萄就围在他身边看热闹。

藤弈从粉色的包装里,取出了那个精心挑选的“小狗铃铛”,粉白配色,品质上好的皮环,和做工精巧的爱心镂空铃铛,还配了一根可以扣在皮环上的银锁链。

藤弈拿起铃铛晃了晃,声音很清脆,比咕噜原来那个音色更好。

毕竟是情趣用品嘛。

藤弈心情大好地给咕噜戴上,小狗明显也很喜欢,哼哼唧唧的,戴好后臭美得原地转了两圈,差点没把葡萄给崩开。

藤弈把链子扣上,站起身子,发现这链条的长度做的也是刚刚好,拿来遛狗也很是不错。

他深为满意,蹲下身拍拍狗屁股,“咕噜,去给你爸爸看看你的新铃铛。”

咕噜听懂了,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铃铛的脆响和银链子拖在地上发出来的叮铃声在屋子里交响,算不上太悦耳。

藤弈跟在后头,正好碰上陆琢端着汤走出来。

小狗在他身前站定,仰首挺胸地向主人展示着新获得的玩具,咧着嘴笑,蓬松的尾巴摇啊摇的,小笨蹄子兴奋地在地上走来走去。

陆琢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空洞。

藤弈憋笑憋得想死。

咕噜为了展示自己的新礼物,伸长了脖子,露出一截毛茸茸的脖子,绕着陆琢踱了好几圈。

藤弈好心提醒:“昨天不小心弄坏了它的小铃铛,今天赔它一个。”

他看似闭口不提摄像头的事,但字里行间阴阳人的功底还是见长。

陆琢坦然地看他一眼,应了声“嗯”,跨过小狗把汤端到桌子上去了,“先吃饭。”

藤弈跟到餐厅坐下,笑问:“好看吗?”

陆琢垂眼给他布筷,不疾不徐地答:“好看。”

藤弈爽了,闭嘴吃饭。

晚上陆琢又给他的手脚上了药,等到第二天起来时,脚踝除了看上去有些红肿外,正常走路基本不会觉得痛了,恢复得很好。

这日是周一,藤弈赶着点起来,心想打个车去公司,刚到客厅,就见陆琢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大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办公,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

藤弈看了眼时间,是马上就要迟到的点,要是搁平时,陆琢早就已经坐在他那个偌大的办公室里了。他扫了眼餐桌上的早餐,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您做的早餐。那个……您还不走吗?”马上就要迟到了。

陆琢轻点了下头,“今天不休息?”

藤弈拉开椅子坐下,用叉子卷起餐盘里没有蛋黄的煎蛋,“不了,养了两天,已经不难受了。”

咕噜和葡萄一前一后地过来,一个在他脚边坐下,傻兮兮地笑,一个跳到他的大腿上,窝在他怀里毛茸茸地团成一团。

藤弈把煎蛋送进嘴里,撸了把狗头,才发现昨儿送给小狗的礼物不翼而飞了,这会咕噜脖子上空空如也,连个铃铛影子都看不着。

藤弈下意识地往陆琢那送去一眼,后者神色如常,视线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过分毫。

他果然还是受不了。藤弈弯了弯嘴角,看来想让陆琢膈应还是很简单的嘛。

他赶着上班,就着煎蛋飞速喝了几口粥,往嘴里叼了块面包就起身往玄关处换鞋。脚踝还肿着,藤弈怕紧着血肿疼得慌,穿得很慢,将鞋带扯得松了些。

出门时陆琢将电脑收了起来,跟着一起出了门。

电梯里藤弈正要叫车,就听上司嗓音沉沉地说:“等我两分钟。”

不会是要带他一起上班吧?藤弈想,早早地做好早餐,在客厅里等着他,就是为了捎他一块?要是他偷懒今天继续休息,陆琢打算等他到什么时候?

这个想法在陆琢将车缓慢停到他跟前时被证实,结合这几日在这发生的那些事,藤弈上车时脑子里还满是“不会吧”“他是不是对我太好了”之类的想法,起初觉得这是陆琢招待客人的习惯,可转念一想,正常情况下主人家会和客人在床上做那种事吗?

“安全带。”

藤弈回过神,“哦”了一声,老实把安全带系上了。

窗外绿化带的绿植和高楼在眼前飞速倒退,藤弈盯着车玻璃发呆,不过一会解锁手机,给藤行炽发了条消息:我还是想搬回游香府。

这回藤行炽回的很快,问他怎么了。藤弈回复说有些麻烦人家,被照顾太过,不大习惯。

后来藤行炽没回,藤弈把手机收进衣兜,心想今天早点下班,去把自己的车取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矫情上了,也许是早晨看到陆琢为了等他居然在客厅办公,也许是惊觉陆琢对他照料太过,容易让他迷失在这份不名正言顺的暧昧中。

仔细想来,这几次过分的亲密中,陆琢其实,还没有和他一起高潮过一次。

陆琢把车停在距离公司一个十字路口的地铁站边,放藤弈下车后,他似乎不带什么留恋地就开车走了。

藤弈皱起眉,想来是为了避嫌,那一开始又何必带他一起出门。

“藤弈哥!”姜文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从后头猛地拍了他肩膀一下,“你也坐地铁?”

藤弈吓一跳,嘴角一抽,“……是啊。”

“你的手怎么啦?”他瞪圆眼睛,指了指藤弈手上的纱布,看上去挺是担心。

藤弈随口编了个理由,说是路上踩着香蕉皮摔了一跤,还把脚给崴了。

姜文栋信了,拍胸脯说等他痊愈前,实验室搬仪器的活都交给他了。他刚从大学毕业,总是比那帮老油条要好骗很多,一边和藤弈并肩着前行,一边打开打车软件,“上回你和我说加钱能打到豪车出租,可是我试了,不行。”

藤弈很想说“那是骗你的”,但自己说的话总要自己圆回来,想了想,回说:“你的用户等级不够,得满级才行。”

姜文栋又信了,从那双透着未经社会毒打的清澈的眼睛中就能看出来,他大概是在想怎么在短时间内把用户等级搞到满级。

一路听着姜文栋的碎嘴子到了公司,他因为受伤被组里的同事们围观关怀了一阵,收到了各方的零食投喂,很快就没心没肺地把早上心里装的事儿给抛到脑后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藤弈交上姜文栋,打算把普通实验室的一台设备挪到保密实验室。设备很贵重,体积也大,藤弈的手使不上劲,靠着实验室的几个熟人,才把设备安置好。

忙完到了饭点,正好和姜文栋一起去吃饭,路上碰到几位部门经理和陆琢从会议室出来,打头的杨硕一看到藤弈,有些诧异:“小藤?你的手怎么了?”

藤弈又想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一旁的姜姓交际花开口:“踩着香蕉皮磕马路牙子上了。”

藤弈:“……”

杨硕露出一副怜惜样,拍了拍藤弈的肩膀,“难受的话就请假回家休息,我给你批假。”

藤弈笑着点了下头,目光下意识往陆琢身上斜了斜。

陆琢脸上没什么表情,扫了他一眼就别开了。

仿佛他们之间除了上下级关系不再有它。

杨硕看不出他俩之间奇怪的氛围,又说了句注意休息之类的,请着陆琢和其他人走了。

下午的时候,人事部门来办公室宣发,说是马上要到公司十周年庆了,来征集大家关于庆典晚会的节目报名意向,以及对公司级大团建的宣传。

迎蓉象征性配合了下,问组内有没有人报名表演节目的,坐她边上的同事开玩笑说:“可快算了,难不成要让工科狗上台唱歌跳舞?”

姜文栋听说大团建是去度假山庄泡温泉,表示很感兴趣,摸过来跟藤弈说,到时候包大巴,他要和他坐一起。

藤弈当时忙着看电路图,含糊地答应了。

他们这类做硬件的,忙起来没什么时间概念,藤弈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同事们基本都已经下班了。

看了眼微信,藤行炽在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在公司门口等他。

藤弈疲倦地走出公司大门时,果然看到门口停着辆车,藤行炽倚在车门上,举着手机在通话。

藤行炽看到他,匆匆结束了电话,招呼人上车。

“陆琢欺负你了?”藤行炽发动车子,忽然问。

藤弈愣了下,反问:“怎么这么说?”

“那为什么想住回游香府。”

“他没欺负我,反倒是他对我太好,我不习惯。”

藤行炽侧过头看他,忽然笑了下,“没别的?”

藤弈憋了会,语气软了下来,“哥。”

“嗯?”

“我喜欢男人。”

“我知道。”

“我没谈过恋爱,不大擅长这些。”藤弈说,“但我不喜欢模糊不清的边界,我讨厌沉默的暧昧。”

藤行炽一只手松开方向盘,从兜里摸出块巧克力塞进藤弈怀里,又在储物盒里摸了半天,掏出一瓶ad钙递给他,“不喜欢,那就回家。”

藤弈低头看怀里的巧克力和ad钙,顿觉无语,抱怨了句:“你哄我就不能换个方式吗?”

藤行炽眉眼弯弯:“身上没别的了,还有张银行卡,你要吗?”

藤弈把头别过去,咬牙拒绝:“不要。”

藤行炽把车往游金府方向开,期间又接了几个工作电话,工作能力简直一流,藤弈百无聊赖地听着,感叹藤家果然还是要交给像藤行炽这样的人才行。

“你今天找我,是找好房子了吗?”等他挂了电话,藤弈问。

“嗯,装修房,领包入住,你的东西我已经找人给你搬过去了。”

“在哪呢。”藤弈预感不妙地看着眼前小区大门上“游金府”三个大字,“你不会在游金府给我找了套房子吧?”

藤行炽笑了笑,“你很不喜欢这吗?这是离你公司最近的高档小区。”

“……没有不喜欢。”

早知道绕来绕去都在这一圈,起初还不如他自己去找呢。

事实证明藤弈想得还是太乐观,直到藤行炽把他带到熟悉的单元楼前,熟悉地按下13层电梯,领着他到了1301门前。

藤弈看了眼对门多少有些刺眼的1302,以及门外陆琢摆在那的两株长势很好的绿植,挑了挑眉,“你是故意的吧?”

“怎么了?”藤行炽无所谓地耸耸肩,“住得近,可以让上司捎你一起上下班啊。”

“……”

新家的格局和装修目前按照游香府那套房的规格来的,藤弈养在阳台上的姬星美人,藤行炽都给原封不动的带过来了,衣柜里的衣服挂得很整齐,添了很多新衣服,冰箱里也是塞得满满的,甚至连猫窝猫碗猫砂盆都准备好了。

“你那只小猫呢?”藤行炽低头看了眼奶黄色印着可爱猫爪图案的猫碗,下意识地往口袋里去摸烟。

“还在陆总家,一会等他回来了,我去接它。”藤弈看着藤行炽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提醒说,“你少抽点。”

藤行炽像是才反应过来弟弟还在跟前,为了讨厌烟味的弟弟吸二手烟,他笑了笑,听话地把烟又揣回兜里,“我今儿跟他通了个电话,顺便把你搬到对面的事通知到了。”

“……你通知他干嘛呀。”

藤行炽挑挑眉说:“我以为你们同居几天应该很熟了。”

“我是借住,不是同居!”藤弈翻翻眼白。

藤行炽领着藤弈上主卧转了圈,展示了一下给弟弟买的粉色床单,一副很大方的模样:“既然你一个人独居这么危险,要不要哥陪你住几天?”

“……”藤弈忍无可忍地比了个中指。

藤行炽说,上回来他家那个入侵者叫做金智,因为与藤行炽竞标失败,加上他自己企业管理不善,损失了很多钱,从而与藤家结下了梁子。

藤家本家在军区旁边,治安森严,金智不敢直接动手,于是就找上了藤弈,本意是想直接把他弄死或者是绑架讹点钱,但是没想到藤弈扮猪吃老虎,反倒是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藤家的势力在,金智大概是要在里边蹲一段时间,但是金家吃黑,和局里上下多少带点关系,恐怕也不会蹲很长一段时间。再加上藤弈伪造了入室抢劫的假象,即便有人怀疑是因为世家仇恨引发的冲突,也不会有实锤可以证明这点。

“那条链子,是你放他兜里的吧?”

藤弈早知道他这点把戏骗不过他哥,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嗯。门把没有破坏的痕迹,我不知道他从哪获取的密码,这样轻而易举的进了我家的门,像是朋友来做客一样。那我当然,得让他看上去是带着‘目的’来的。”

“他们家确实声称是你邀请金智来家里做客的,至于蓝宝石腰链,只要金智咬死不认,哥也压不住他太久。”

“爸妈那边……”

“我瞒着呢。”

藤弈往沙发上一坐,有些疲倦地仰在靠枕上,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挺晚了,你今晚要不住这儿?”

藤行炽看了眼时间,“明天要出城办点事。”他丢过来一个车钥匙,又说,“你的车我给你开回来了,停在车库。”

把人送走后,藤弈洗了个澡,出来时已近十一点。藤弈打开门,站在玄关内看对门的门缝,确认里头确实透出明亮的光线后,才上前按门铃。

陆琢过了一会才来敲门,明显也是刚到家正在洗澡,急匆匆套了衣服就出来开门,头发丝还正往下滴着水。

陆琢眸子很沉,像浩瀚星云中漆黑可惧的黑洞,稍有不慎,就会被拉扯吸入。

藤弈整理好了情绪,语气礼貌却有些疏远,“陆总,抱歉打扰,我来接葡萄。”

陆琢沉默了一会,让开半步,“请进。”

葡萄和咕噜窝在一起趴在沙发上,咕噜见着他来,眼睛锃亮,噌一下跳起来,把怀里的葡萄都拱得跳了跳。

葡萄跳下沙发,走着猫步但他脚边,轻轻蹭他的脚踝,舒服地发出呼噜声。藤弈摸摸它的耳根,把他抱了起来。

一转身,陆琢正站在他身后几步开外,看上去有些走神,目光不大聚焦地盯着他。

藤弈抱着葡萄的手握紧了些,“那我就先……”

“坐会儿吧。”陆琢抬起眼睑,“陈霞给你煲了汤,尝点再走。”

他说是陈姐的心意,藤弈也不好推脱什么,只好跟去餐厅坐下,陆琢取了条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去厨房给他热汤。

住在这里几天,其实藤弈还没有认真观察过这套房子,这会百无聊赖,才发现客厅中的一事一物都摆的相当整齐,沉木置物架上的书和藏品从高到矮,规整得像是用代码排过序一样。

置物架最上层,放着几个相框,藤弈迷起轻微近视的眼看,大部分是陆琢和家人的照片,从小到大,跟历史年纪似的,逐一罗列。

藤弈回头看了眼厨房陆琢的侧影,架不住好奇,起身往沉木置物架走近了些。

置物架最上层高出藤弈一头,因此他来这几日从未注意到这里的相片。

第一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陆父陆母站在陆琮左右,陆琮怀里抱着尚在襁褓里的陆琢。陆家兄弟年纪差的多,陆琢刚出生时,陆琮已经是能撑起一片天的青年了,陆父陆母已到中年,当时陆家的生意基本就已交给了陆琮,虽然繁忙,但照片里的陆琮,明显还是很喜欢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弟弟的,嘴角的笑意相当灿烂。

再往后,大约是相隔四五年就会照一张新的全家福,其间还会穿插几张陆琢和陆琮的双人照,到这时藤弈才反应过来,原来一个人冰山一样的神情是从小养成的,陆琢越长大,笑意就越浅,只是在家人身边,他的眉头并不是无时无刻都紧蹙,倒是看着比现在好相处得多。

最后一个相框是向下扣着的,藤弈觉着奇怪,完美主义者怎么会容许这个相框超出排序规则,心里就想着帮他扶起来吧,顺手的事。

他伸手把相框扶起来,照片乍一浮现在眼前,与前头几十张截然不同的风格与内容,让藤弈不由得一怔。

照片的主角还是陆琢,大概是在某个小餐馆里拍的,他身边是一些藤弈从未见过的面孔,从穿着来看,大概还是他念书的时候照的。中心c位的陆琢,还是那副不大高兴的样子,有种被迫营业的既视感,看向镜头的眼神冷淡又无趣,与他周围热闹兴奋的同学们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图层。

如果只是这样,那倒也不算异常,可是藤弈在这群人的身后的背景板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小小的一张侧脸,透着讶异的神色,大约是察觉到跟前这群人在拍照,好奇地看过去一眼,却又来不及在按下快门时转回身去,而感到有些尴尬。

藤弈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很久,直到身后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他手中接过相框摆回原处,才回过神来。

“来喝汤。”陆琢平静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藤弈回到餐厅前,又看了眼那向下扣着的相框,心跳鼓动,一下一下地打在耳膜上,埋怨催使着他尚且空白的记忆。

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见过陆琢吗?什么时候?

他在桌前坐下,陆琢低着头盛汤,浓白清淡的一碗山药排骨汤,浓郁的香味直冲鼻腔。

陆琢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他对面慢慢喝,眉目间疲态尽显,显然也没什么精神。

藤弈往口中送了一勺白汤,咸鲜丰富的口感,不烫也不冷,温度刚好。

他吹垂眼看眼里的切得整齐大块的排骨,忽然说:“以前的事,我记不起来了。”

陆琢拿勺的手几不可见地顿了下,很快恢复如常,“没关系。”

“我对您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那张照片之所以能和他的全家福摆在一处,不用细想就可知那张照片对他同等重要,约摸是念书时非常要好的朋友。藤弈对陆琢没有印象,记忆里那时他们没有过深的交集,他作为背景板,也绝不是那张照片重要的理由。

但不一定不是他把照片扣上的理由。

“没有。”陆琢往他的碗里添了点汤,“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会,一定有什么,他一定是忘了什么。

“这几天,谢谢您的照顾。”藤弈没再喝他新盛的汤,抱着葡萄站起来,“改天请您吃饭。”

他丢下陆琢和汤,匆忙地离开了1302。

回到家里,他翻出在京都大学交流时存照片的存储卡,百来张照片,大多是他和杜常森互拍的照片,从头到尾,有他初学散打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有他拿了学术奖项上台领奖的,甚至有他在社团活动是跳暖场舞蹈的,就是没有发现一张和陆琢有关的照片。

他记得他没有出过什么伤到脑子的意外啊?

他找杜常森,问他那还有没有在京都大学交流时拍的照片。

杜常森过了好一会才回,说他忙着呢,让等明天。

藤弈又随口一问,说昨儿去你店里也没见你这么忙。

杜常森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谁、说在忙店里的事儿了,我就不能……啊、有点私生活吗,别、轻点……啪!”

藤弈:“……”

他这才发现杜常森换了个微信名,叫“纯情少男”。

藤弈:“……”

纯情你妹的少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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