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闻言一惊,果然看见桑十右手食指动了动。
她轻轻放平萧灿,小跑到桑十身边道:“大巫,你醒了么?”
“水……”
桑十的声音沙哑无比,虚弱的仿佛只剩一口气了。
云绵绵赶忙掏出水袋,凑到他干裂的唇边。一旁的莫匝看的心惊肉跳,悲呼道:“我的亲嫂子哎,你可不能喂他水喝,这魔教头子诡计多端,保不齐在想什么鬼点子呢,依我看渴死他算了。”
“闭嘴,你还想不想当我们家灿儿的小弟了?”云绵绵瞪他一眼,扭头看向桑十,蹙眉道:“大巫对我恩重如山,我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桑十尽管刚刚苏醒,神志还不清醒,却清晰听到了“我们家灿儿”这几个字,恢复知觉的右手不禁紧握成拳。
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萧灿到底有哪里好,值得让她放弃一切!
他满心妒火犹如火山,可极端劣势之下,他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微微笑道:“绵绵,你能这么说,本座感到很欣慰。”
云绵绵俏脸上涌起深深的愧疚,道:“大巫,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背叛圣教,可萧灿他对我同样有大恩大德,我不能看着他白白丢了性命。唉,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待来日返回西域,绵绵甘愿接受圣教的责罚。”
桑十摆摆手,道:“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你有你的牵挂,所行之事发自本心,何错之有?怪只怪本座技不如人,落到这般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听他这么说,云绵绵美眸瞬间红了,泣声道:“大巫,请您别这么说,您的宽容只会让我的罪孽更加深重……”
“不要哭,如果喜欢一个人也算罪孽的话,那普天之下就皆是罪人了。”桑十仿佛化身渡人的行者,语气里透着几分超脱:“本座看得出来,你对萧灿有着超乎寻常的情感。本座肯赐他解药,也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既然注定一死,何不成全一对有情人?对了,萧灿他现在怎么样,苏醒了没有?”
云绵绵颇为担忧地看了仍旧闭着双眼的萧灿,一边拭泪一边摇头,道:“还没有。”
桑十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却故作平静道:“不要担心,极乐丹极为霸道,要彻底清除毒性,自然需要一段时间,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来了。”
云绵绵闻言略感安心,可当意识到桑十句句都在为自己考虑,愧疚之情犹如汪洋大海,问道:“大巫,我害的您如此凄惨,您不怪我么?”
桑十摇摇头,心平气和道:“怨恨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我们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其实长生天早已决定,与其增加无谓的恨,倒不如坦然接受。所以不要责怪自己,这都是本座的命。”
他越是这么说,云绵绵就越难过。当一个人的感情出现波动,恰是最容易落入别人陷阱的时候,可惜被豺狼包围的羔羊却浑然未决。
桑十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本座很佩服萧灿。能在敌营之中步步算计,最终反败为胜,需要的是大智慧,本座输的心服口服。可惜
本座背负光大圣教的使命,断然不能落入汉人手中,相比于遭受折磨而死,本座情愿把这片大漠当做埋骨地。”
云绵绵浑身巨震,失声道:“大巫,您想要干什么?”
桑十叹道:“绵绵,人固有一死,我们不能选择死亡的期限,却可以选择死亡的方式。死在这里,本座对圣教问心无愧,也能保留一个男人的最后颜面。”
云绵绵失声道:“大巫,请三思而行,我相信一定有两全的办法,等萧灿醒了我在好好劝劝他,您千万别做傻事啊。”
“没用的,本座与萧灿立场不同,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如果你真的想帮本座,就不要阻止本座。”桑十洒脱一笑,旋即幽幽一叹,道:“不过在死之前,本座想求你一件事。”
云绵绵哭着摇头,道:“我不答应,我绝不会看着您死掉,绝不!”
桑十自嘲一笑,道:“傻丫头,人总有这么一天,更何况我只是舍弃了一身皮囊而已,你又何必难过?唉,只是可惜本座连最后一个愿望都难以实现,终要带着遗憾回归长生天的怀抱……绵绵,希望下辈子,本座还能再见到你。”
云绵绵见桑十留下一句诀别,忽然深吸一口气,宛如要自断经脉一般,瞬间骇得花容失色,连忙按住他双手道:“大巫,您千万别冲动,我、我答应您就是了。”
一个讲感情的女人,本就觉得对桑十有所亏欠,怎么能忍心看他心怀遗憾辞世?
桑十果然停下了动作,叹道:“每一颗星星,都对应一个地上的人,本座曾经闲来无事总喜欢夜观星象,猜测哪一颗会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又在哪里?所以临死之前,本座想要再看看这片星空,希望长生天能给予指引,告诉本座来世会成为哪一颗星。”
只想在人生最后一刻仰望一眼星空,这愿望简单到有些卑微,让人根本无从拒绝。
云绵绵刚想答应,素手却忽然一滞。
她不知道为何要用布条束住桑十的眼眸,可她相信以萧灿的谨慎,断然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如果违背了他的意愿,这家伙醒来以后会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