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斯江,你今天不去电视台表演节目吗?”

“不去,星期天才去。”

“斯江,你几点回来?我们等你一起跳房子。”

“好的,我们六点钟回来,要去阿爷家吃晚饭,吃好饭再跳房子好吗?”

“斯江,那是你弟弟吗?”

“不是,是我妹妹。妹妹、妹妹、妹妹!”斯江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

“小新疆——”人群里传来一声喊,不少孩子笑了起来。陈东来皱起眉头停下脚,身后的小孩们齐齐退后了两步,又一阵哄笑。顾西美扯住他:“走了走了,跟小孩有什么好生气的。以前他们不也这么叫斯江。”

一家人加快了步伐,斯南扭过头看了看人群,露出一口白牙,却什么也没说。

“斯江你妹妹好丑啊。一点也不像你!是不是新疆捡来的?”又有人笑着喊。斯江愤怒地回过头,一看果然是万春街里的皮大王杨光,坐她后排,没事就喜欢扯她辫子拽她书包踢她凳子抢她卷子。他爷娘都在黑龙江,从小被送回来跟着奶奶过,没人管,脸皮厚嘴巴臭到处惹是生非,偏偏他奶奶极为护短,让人没处说理。

看到斯江生气,人群里就有几个男孩追着杨光打:“你惹斯江生气了,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顾西美皱着眉拉过斯江,低声嘱咐:“不要理他们,一个个不好好读书,长大了只能当流氓阿飞,人见人厌,你离他们远一点。”

“流氓阿飞是啥?”斯南好奇地问。

“又关你什么事。”顾西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再不学好,将来就是个女阿飞。”

“那我要当女阿飞。”斯南笑嘻嘻地立下志愿:“女阿飞女阿飞,真好听。”

这一路穿出去,难免碰上万春街众多街坊,好奇的目光惊诧的表情,打探的语气遗憾的微笑,还有意味深长的点头问好,顾西美走出弄堂已经一身汗哒哒。一刹那想到的竟然是还好四年前没带着“哈密瓜”回上海,不然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到万春街来。

斯江招手喊:“阿舅——阿舅!”

咦,握着方向盘的怎么是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人,女人,看着特别亲切的女人。

第28章

“过来这边。”顾北武笑着替他们打开车门:“这是我朋友周善让。今天麻烦她辛苦一天当我们的司机。”

周善让笑着朝他们挥手:“你们好。斯江、斯南对吗?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可爱。”

顾西美不禁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难得一见的女司机,意味深长地朝顾北武笑了笑,说了声谢谢。上了车,她替斯江擦了一下额头的细汗:“快叫阿姨好。”

斯江甜甜一笑:“周阿姨好。”

“斯江你好,我五一节在电视上看到过你,你那个下腰后翻过来转过去还一字马,太厉害了。”

斯江高兴得很,红着脸直起腰背:“谢谢阿姨。”那个下腰翻转接一字马,她练了一个多月,摔了无数次,哭了好几回,可是父母从来没有看到过她有多努力,也从没看过她演出。她平时得到的赞美很多,都是“漂亮懂事跳舞好看唱歌好听”这类词,听着并没有什么感觉。没人知道她被老师踩着拉筋有多苦,没人能体会她完成一组动作后的那种快乐和兴奋。意外得到了一个能理解她的人,斯江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周善让。

斯南揪住斯江的裙子绞了绞:“吾也想学。阿姐教吾!”

“好呀好呀。”斯江笑成一朵花。

周善让起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到斯江的笑脸,旁边却是一双黑白分明饱含警惕的大眼睛,就忍不住笑了:“斯南你好呀,听说你坐了五天五夜的火车?累不累?”

陈斯南箍紧了斯江的腰,默默摇了摇头。

顾西美轻轻拍了她一下:“怎么这么没礼貌?阿姨跟你说话呢,快叫阿姨好,看看姐姐多懂事。”

斯南一声不吭放开斯江,挤过陈东来的膝盖,扒着车门看窗外。当着外人的面,顾西美不便教训她,尴尬地笑了笑,又探身过去叮嘱:“你不要乱动门把手什么的知道吗?”

斯江压低了声音:“姆妈,囡囡没乱动。”她也挤过陈东来的膝盖,坐到斯南身边:“呀,快看,警察叔叔要换绿灯了,看得见吗?在那个高高的岗亭里,他手旁边有个小电风扇,控制开关就在电风扇下面的铁盒子上,他看见我们了呢——”

“红灯亮了!”斯南叫了起来:“他怎么做到的?像开电灯一样吗?”两姐妹开始热烈讨论。

吉普车敞着蓬,窗玻璃都没有,和兵团里常见的军用吉普不太一样。好在车一动就有风,行驶在悬铃木树荫下也不太热。顾西美暗暗留意周善让,猜测她是什么来头,能开军牌车出来显然是部队出身,见她穿着打扮又十分朴素,五官端端正正短发清清爽爽,白衬衫下头穿了条古里古怪的卡其色短裤,裤袋老大一只横在大腿边上,回力球鞋里连双袜子都没穿。

顾西美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周善让左手腕那块上海牌旧钢表上,猜测她家里人可能是给部队领导开车的,又或者是军区司机班的小干部。这倒让她松了一口气,至少阶级成分接近,谁也没高攀谁,谁也不用将就谁。像方树人那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资产阶级大小姐,她是坚决反对的,只有顾南红脑子瓦特还想要那样的弟媳,呵呵,人家只想把自己漂漂红好洗去黑五类的烙印而已,别说爱情了,连革命友谊都没有,幸亏没成。

已婚妇女通常自动肩负着做媒的使命,虽然自己选的丈夫大多不怎么如意,却对自己的眼光深信不疑,又或者喜欢把自己那套空中楼阁的婚姻观同幸福划上了约等号,极希望别人来遵循实践。当然幸福了是她做媒的功劳,不幸福就是当事人的责任了。

顾西美也不例外,加上多年来对弟弟的回报之心,使她立刻斗志昂扬起来。前面周善让却笑着和顾北武在随意聊天。

“你昨天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早知道我陪你去火车站接人。”

“53次经常晚点,吃不准时间,拖着你一起等干什么。”

“你有这么好心?是预着今天好使唤我吧?”

顾北武笑着给她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来,司机同志辛苦了,趁着红灯喝口水。”

周善让直接侧过头,在他手上喝了一口水,挂挡起步:“算你有点良心。为人民服务,不辛苦不辛苦。”

顾西美在心里掂量了一番,便往前凑了凑,笑着问周善让:“小周啊,你和我家北武是怎么认识的?”

周善让含笑溜了顾北武一眼:“能交待吗?你交待还是我交待?”

顾北武也笑了:“我和善让的二哥是朋友,去年她也考上了北大,我们正好都在经济系。”

顾西美默了默,才笑叹:“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小周也是上海人?你普通话说得真好,能考进北大——真是了不起。有空来我们家坐坐,阿拉姆妈是扬州人,做的扬州菜好吃得很。”

顾北武侧过头看了自家二姐一眼,挑了挑眉。顾西美眼乌子在前方转了一百八十度,不接翎子。

周善让打了方向灯,转过方向盘:“我爸是湖北人,我在南京出生,算半个南京人。咦?我来告个密,顾北武刚才交待得不彻底,避重就轻。老顾同学,我看你有问题,问题还很严重,隐瞒就是说谎,革命群众可不容糊弄,要不还是我替你补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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