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殊易问他。
笑殊易下朝后连龙袍都来不及换便匆匆赶来,笑沉稳如殊易也真的有一天乱了阵脚。
沈言之缓缓抬起头,缓缓抬起双臂,再缓缓踮起脚勾过殊易的脖子,紧紧相拥,殊易没有把他推开,或许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样的拥抱,沈言之期待太久了。
“臣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皇上为何要来呢,难免落人口实,臣明明说过,一杯鸩酒,一条白绫,便是皇上对臣最大的仁慈了”
殊易还是推开了他,抓着他的胳膊,用力非常,沈言之甚至认为再使劲一点,他的胳膊就会废掉。
疼,非常疼,但沈言之只是微微皱眉,面上还是尽力笑着,那指尖上传来的温热和微微颤抖,都如同黑夜的一把火焰,残存着微弱的希望。
“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怕,当然怕”,不知为何,四个字落,无端红了眼眶,惨笑一声,“但君要臣死臣岂敢不从,若非圣上恩德,臣早死了,在这里多活的一日一夜,都是赚的,若皇上觉得臣该死了,便死也无妨”
在客栈时,殊易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答案是一样的,从未变过。
他被困在这里快四年了,一千三百多个日日夜夜,每一个帝王或许都有一个九重深宫锁美人的梦,只可惜在这个故事里,那个殊易想锁住的人不是他,宁卿如才是被困金笼的金丝雀,而他只不过存着执念赖在这里强说一个愁字而已。
殊易松了手,更大的痛感涌上来,沈言之咬住了唇。
“你可知那些大臣是如何上奏的?”,殊易后退一步,看着他淡淡道。
沈言之轻笑,“魅惑君上,谋害皇嗣,于皇家不利,最好立即赐死臣才好”
“那你觉得朕会不会杀你?”
沈言之不知殊易是何意,犹豫半晌才道,“皇上若不想臣死,有千万种救臣的方法,但结局总是一样,将臣送出宫去,自己讨个营生,臣说过,没了依靠,臣逃到哪里都是死,倒不如——”
“倒不如朕赐你一死,你也算死得其所?!”
殊易忽然伸出手一下子勒住了他的脖颈,目眦尽裂。殊易从不曾亏待他,但沈言之身上总是多不出一块肉,瘦削的身材包裹在单薄的衣衫内,素色的衣袍显得沈言之皮肤更加惨白,了无生气,就这样毫无反抗地,甚至连挣扎也没有,顺从地把生命交予他人手中。
生死由他。
可殊易仅仅是将手覆在他的脖颈之上,丝毫没有使劲,沈言之显然愣了一下,原本闭上的眼睛慢慢睁开,笼罩着一层疑色。然后他大胆地去看殊易的眼睛,试图寻找一些他想要的东西,接着他又勾起了一个极为含蓄的笑容,几不可见,却连眉眼都隐藏笑意。
“朕那日有意放你走,你却回来了,承欢,今日之果,是你活该”
听罢,沈言之却笑得更深,他想的果然没错,殊易是故意差遣他也是故意放他走,或许他早听闻风声,才想饶他一命,在事发前放自己走,就能逃过一劫。
“皇上到底心软……”,沈言之微抬眼眸,看不出悲喜,“臣进宫四年了,自知给皇上惹了不少麻烦,在宫里肆无忌惮,才有今日的恶果,皇上仁慈,不与臣计较,常常宽恕,是臣之幸……”
沈言之去握殊易的双手,极为缓慢地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脖颈上拉开,他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死,也许是会的,殊易是明君,怎会为了他与朝政大臣作对,可能今天是他见殊易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