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月从前不叫煜月。
他换过很多个名字,煜月是用的最久的一个,从前那些名字,自己也记不清了。
襁褓中有记忆起天空上就挂着一轮血月,母亲把他护在胸口躲避天上地下无处不在的杀招。
母亲是小有修为的修士,为天魔所诱产下世俗不容的魔子,魔修想要吃了他增加修为,正道想要杀了他以绝后患。
母亲带着他东躲西藏苟且偷生十一年,终究没逃过一劫。母亲死后,魔修血洗了居住的村庄,姗姗来迟的正道修者杀掉了魔修又想把他给斩草除根的时候,有人阻止了。
“这也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给我带回门派去教化吧。”
别人嘲讽他:“煜明道友,我们看在你师兄是沧海门剑峰峰主的份上才带你一起出来游历的,你年纪轻轻,不好做主吧?”
那人笑道:“你也知道我师兄是剑峰峰主,信不信我一道符飞出去,分分钟几百个剑修化光过来暴打你。”
“……你!!嚣张跋扈,黄口小儿,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教你做人!我们走!”
“嘁,围攻人家孤儿寡母还挺自豪。”
那人得意洋洋道。
他抱着他御剑回到宗门,一路上温言安慰:“小孩,安心吧,我大沧海一向不问出身,走吧,送你去沧海镜前卜前程。”
“哦?我看你该先卜自己的前程。”
森寒怒意笼罩全身,针扎一般先声夺人,着玉冠羽衣的高冷剑君忽然出现在他们背后,幽幽冷嘲。
抱着煜月的人腿一软汗涔涔,只来得及把他丢给一旁的执事弟子就被剑光打落掳走,惨叫连绵数里:“师兄啊——我错了——”
先前同他们亲切招呼的修士不为所动,皆驻足浅笑。
煜月眼眶一红,挣扎着往面前的云海中扑去,执事弟子险险把他捞回来,惊得一头冷汗:“哎哟喂别着急了,那是他师兄,不会害他的。剑君和煜明小师叔一贯如此相处,无须担心哈。”
说罢他又感叹:“虽有魔血,但是个好孩子,小师叔眼光可以啊。”
执事弟子带他到一处高大的、悬着明镜的殿内,那里已经有另一个执事弟子牵着一名叽叽喳喳的小孩在了。
煜月第一眼看到他就觉着讨厌,那小孩明显出身于富贵人家,背上一把小剑,高马尾整齐精神,笑容活泼又开朗像从来没有遇见过阴霾。
镜前打坐的道人正在施功催动沧海镜,在煜月踏入殿中的那一刹,先前久卜无果的镜面忽而卷起万丈海浪,震撼心神。
潮息之时,卦辞已出,一片骚动。
有人念出:神魔降世,祸世,救世,一念生灭。
沧海镜前卜前程本来只是一道门派特色入门程序,卦辞往往玄之又玄,弟子们都不太当真。这是第一次出现如此夸张与明晰的卜辞。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孩子,像看着两个小怪物。
“现在扔出去还来得及吗?”有人说,打破寂静,顿时人声鼎沸。
“破镜子,八成坏了。”一个癫狂的白胡子老头开始猛击沧海镜。
人群中的中年男人捂着胸口心力交瘁地倒下,旁边人惊恐地唤他:“掌门,别吓我们!”
他气若游丝道:“谁、谁带回来的,送到哪个峰去。”
牵着他的执事弟子下巴差点没掉地上,回过神来又幸灾乐祸地嘲笑:“煜明小师叔捡小孩也捡得不同凡响,牛x,太牛x了。”
……煜月觉得这帮人都是缺心眼。
他和另一个小孩被打包送到剑峰,撞上高冷剑君手持笤帚鞭笞弟子。
“不好好练剑!啊!跑出去玩!啊!借我的名声狐假虎威被人告上门来!啊!”
剑君怒极时声音反而平板又冰冷,每“啊”一下,那弟子也惨叫一声,然后“嘤嘤嘤”地哭起来,挺假。
但剑君显然很吃这套,没被“嘤”几声冷硬的心就动摇了,摔下笤帚招送他们来的执事弟子去讲话。
围观这场体罚的剑峰弟子一拥而上把那人扶起,笑嘻嘻地七嘴八舌:
“小师叔好胆量,又溜出去玩不带我们。”
“小师叔同别人吹牛哩,算上扫地的我们峰也没五百个弟子,五十个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