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了通译大段的解释,再对照罗某人冷峻的脸,边巴有些迟疑,“罗将军,可否解释下灵州之规矩?”
“边巴头人想要了解我灵州的规矩?很好,稍后会有人递送一份文稿与你。”瞧出了对方有贴近的想法,忍住心中奇怪的感觉,罗开先的表情又缓和了一些,“某便不做详述……边巴头人到我灵州已有三日,想必见过本将部众之行止,若真有归属之念,不妨停留几日多加体察……”
边巴心中念头涌动,忍不住用他半生不熟的汉话开口问道:“罗将军,某见将军部下多有杂色族裔,不知将军何以统筹如此血系不同之人?”
“看来边巴头人真的有心归附,本将也不欺瞒与你!某之部众,无分血裔,必须会说汉话,必须遵从营地规矩,众生等同,无大小之分,无贵贱之别!”虽说看好对方靠拢的想法,却并不意味着所有机密都对对方敞开,营地内族系众多是公开的秘密,他也不用担心解说之后被人学去,对这个时代的部族来说,血裔与偏见同样无处不在,哪里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竟然如此……”想了一会儿,边巴惊诧地长大了嘴巴感叹起来,他身旁汉人子明先生的神色同样没有好到哪里,捻着下颌稀疏的胡子嘴角抽搐着却说不出话来,当然,现场也没有随从说话的位置。
至此,对话的气氛却是从生硬到缓和,从陌生到渐渐熟悉。
感叹过后的边巴介绍了自己的部族所在。喀罗部现有部民一万四千余众,战士逾五千,听着还不错,但是缺少兵器盔甲,又有大量老弱妇孺拖累,实际战力并不容乐观。他们驻地的西面不远就是强势的**部,之前几年**部的大统领潘罗支就压榨周围部族的人力和财力,如今潘罗支死了,他的弟弟厮铎督继位,却并没有收敛一二,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压迫姑藏山周围的弱小。
人示我以诚,我亦以诚待之。
所谓机密,就是用来对等交换的,一旦一方获得的机密过多,另一方一无所有,就会造成一种失衡,先是心态的失衡,然后就是现实的失衡。
无论人与人之间,还是势力与势力之间,莫不如此。
罗开先当然懂得这样的道理,所以他也对应着讲了一些曾经的希尔凡唐人老营,还有之前的东行营队往事。
时值正午,说得兴起,罗开先命人端来食物,加上随从,几个人也不顾礼节,一边伏案大嚼,一边探问彼此了解的世情,倒是难得的宾主尽欢。
席间罗开先有些疑惑的随口问了句,“边巴,**部压迫你部,为何不求助于南方高原上的佛爷?东方赵宋的高官为了政绩也会相助一二……”
“罗将军休要诓我……”话说得尽兴,边巴这位头领便显露出了吐蕃人豪爽的性子,话语里也少了几分顾忌,直接开口便道:“百多年前,南方那些光头就敢为了利益杀了赞普,他们太贪婪了,即使把姑藏山凿碎了,也填不满他们的肚皮!至于宋庭的高官……哼,他们何曾瞧得起吾等山民,他们眼中只有牛羊和马匹,没有了利益,他们会把山民的人皮缝制成旗帜,用山民的大腿骨制作成鼓槌!”
边巴说得对错与否,罗开先暂时没法证实,一切都需要时间去考验去求证。
不过不管如何,两方的对话竟然说到了这个地步,可算是大大出乎了彼此的预料,无论是吐蕃人边巴,还是罗开先,都没预料到,这,也算是难得的意外之喜了。
当然,这次会谈依旧只能算是初步,之后的事情仍然需要一步步来,两方距离三百多里山路,周围又有赵宋、**部、党项部夹杂在其中,无论未来如何都还是需要谨慎运作的。
送走了边巴,罗开先在心中感叹着,这样一个时代,究竟埋没了多少人物?后人提起青唐和吐蕃,能有记录的名字只有潘罗支、厮铎督,还有李立遵和唃厮啰,谁又能知道河西的青山草场之中,埋没了多少英雄骨?
知人知面难知心,不说不话谁能知道一个吐蕃汉子有这样的认识?对接下来要见的那位宋庭转运使曾易行会有什么样的表现,罗开先心中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