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天上天下地间三土,一开天门通神境,二出普世对三族,三下鬼y入亡水。

寰宇之内,天之上是神境丹台,天之下就是三族的领地,而地间下的深渊,就是si去的亡魂前去往生之处。不管是yan命y寿,皆按天道来定命数,纵然是神,也有命定的轨迹要走。

天之上,在那仙云袅袅的神境中心,作为丹台巅峰象徵的八十一重楼中,那位一直居於塔峰之处,以浩威震慑整个神土万年的真神,竟在不知缘何的情势下,倏尔消弭於天地间,以他一神之力支撑的九九重楼,瞬即之间就崩塌泰半,久居里间的後神族们,在尚未回过神来,便被神楼倒塌掀起狂暴的冲击力吞噬,不过一息便被撕得粉碎,纷纷身陨於内。

霎那之间就是云硝烟涌,代表神界万年荣光的八十一重楼,不过片刻已成颓垣败瓦,然後成了粉碎的细沙,飘散於整个神境。

神境因真神而存在,若神境再无存在的必要的话,那只有一种情况,就是真神已身消道陨,支撑着这个天顶的力量已经全然散尽,整个苍穹都要陷落崩碎。

巨震的余波果然一刻不止,直直往西角翻动而去。

“不——”黑烟中千百声呼起,未有住在八十一重楼的後神族们,还没庆幸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便被惊得要纷纷悲喊:“渡神桥不可断——”

轰隆一声,八十一重楼西角所接引的拱桥崩落,一直笼罩的神桥的神光褪去,半截桥身往不见底的云雾深渊坠去。

深渊之下,并无活气。

意味着,神不可活,神物不可留。

这神桥一断,即引来无尽悲呼,b看八十一重楼化为乌有,更让这群後神族惊恐焦灼。皆因他们本是四族生灵,是靠着渡神桥引接渡化成後神,若渡神桥不在,往後无生灵可再成神。

余生的後神族们纷纷扑上渡神桥的断裂之处,只见云雾中已看不见神桥断裂的半身,皆心神俱裂,跌坐在断桥上。

“天灭我神,灭我神裔啊——“在神界呼风唤雨了上数千年的一老祖,扶着断桥哀嚎连连,双目不住泣血,话音未完,老人已再断桥处翻落,桥上聚集的後神族们顿时收起哭音,神se变得恐惧惊惶,纷纷如cha0涌後退,退至桥头之後。

却不料前方云雾间似有无尽引力,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缠腰,拉扯着他们往断处,要他们如那半截断桥一起往深渊坠下!

未过几个呼x1,惊恐的叫声不绝地响起又消弭,桥上已再无後神族们,断桥边挂着一只手,剩下最後的一名男後神族紧紧抓着神桥断面,他深知若是坠落於这无垠深渊,定无活路,他灌注全力于那单臂,五指成爪狠狠cha入断面,引得断桥左右轻晃,他呼声一喝正要上翻,只觉腰间的牵力已去,竟让他冲身翻上桥上,这劫後余生的幸运,让他狂喜大笑不止。

“天不亡我!天不yu亡我——”

就在那个我字音消之际,余下的半桥同时断裂,承载着这位最後的後神族幸运儿,一同沉落深渊。

如是者,接引普世三地的渡神桥完全断裂,即便普世三族的人、魔、妖的,修炼至大圆满的境界,也再无法突破障壁,受渡神桥的引接到丹台成後神族裔。

与此同时,本来为防普世三族交战而隔绝三大陆的璧膜,也因真神的神力不再而消退,至此,打开三大陆的混战的时代。

天上天下,无神,只有三界之皇。

三伏暑天,恍如天降流火,烧得这泥地都翻了皮,乾裂出一道道坑纹,放目四野,皆是寸草不生。

连着空气都是灼人的热流下,这官道的尽头却迎来一辆怪异的笼车,车笼的四方被厚实的黑布掩盖,全然窥不见内里的一丝半分。

就是在这黑布寸步之外,也能感受到这散发着如高温反复烹烤的灼热。

如囚蒸笼。

笼车前方是穿着红衣斗篷的四人,骑着四蹄妖兽奔腾而至,衣袍在热风中鼓动猎猎作响,扯着这笼车飞速驰来,掀起一路的滚滚h沙。

在这杳无人烟的官道尽处,是一个极其寡陋的关门,长年失修之下,如今已是摇摇yu坠的模样,诉说着这处是何等荒凉。

或许久经风沙侵蚀,城楼牌碑上方的浮雕已全然不见,只隐约间可见刻拓着‘万恶谷’三个大字。

万恶谷,世人皆知,天下恶人聚居之地,人间极恶之处。

人间正道领首十子,莫说剿恶,十人从不曾踏足此谷半步。试问天下修为最高十者亦不愿与山谷内的人交手,底下的修炼者又何必千里送人头?

渐渐间,万恶谷就成了不可言不可说的人界禁地。

四人这时在关前御兽而停,领首的红衣人未有下了坐骑,而是一拍座下,狮面牛身马足的四蹄妖兽顿时尽显威怒,血口大张,轰然长吼——

一声沉如惊雷,存裂石破土之能,啸音直破天穹,久久不消。

一时是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啸天吭声刚止,这yu坠未坠的关门终於砰然倒下,寿终正寝於乾裂的土地上。

这声招呼,打的是脸。

而关楼之上,一白衣中年人捧书斜卧在石砖地上,未曾被这贯耳魔音影响丝毫,更未理会肚皮底下快要垮塌的楼台,端着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容,适时翻弄书页,似是管不着天塌地陷,也不及书中一字要紧,能让他舍半分心神挂牵。

楼上一片风平浪静,楼下却是波cha0暗涌。

山若不动,我动便是了。

楼底下,站在最末处的另一红袍衣人,立时一抓座下的四蹄妖兽,妖兽利齿显露,朝天大开狮口,在鼻尖上方卷起无量的气旋,呈漏斗之态呼声入肚,这兽不过一会子,肚皮蹦出如蛛网的血管纹络,t型生生暴涨了几倍,快可与那城楼b高。

“我本是有好生之德,你却偏要自寻短见。”

楼上传来轻飘飘的一句,音不重,却能响彻一方,含冰挟寒地刺入心底,让人在这暑天仍能如坠冰窟,这是要给楼底的鲁莽人雪出几分清醒。

似寒带雪的,不止清音。

一道蓝影同夹寒意而来,如天划流星,眨眼间看似轻轻巧巧地坠在那妖兽巨涨的肚皮上。

砰——

一声过去,又是震天巨响,那城高的巨兽及红袍人已经不复存在,未曾见通天血雾,地上却散满一地碎石粉末,掀起漫天尘雾,在烈日下罩起一方浓y之se。

这妖兽和红袍衣人,不过是被兵师驱动的傀儡兵兽,以兵师意力为识,玉石为t,这些傀儡一纵一放间,便可杀人於千里之外。

这一地碎石,通通散在那倒塌的城门旁。到头来,还是亲自给这倒楣的大门陪葬了。

下脸子这事,在修炼者之间,向来都是要讲求礼尚往来。

这时烟尘退去,碎石堆中露出一角蓝se——

是一卷书册。

力之所致,书纸皆可成刀剑。

一点一啄,皆是招式。

如今成了三对一。

为首的红袍人,这时缓缓褪去兜帽,露出一头雪白,是个面目清秀的男子。

发白,眉白,脸白,瞳仁之中,还是一点白,连手间也离不开要戴上一双白手套。

赵室龙庭卫督主,白虺毛白须,位人界皇廷十大圣人之列中。

毛白须恍若未见地上一地零碎,单手一掀袍褂下了兽骑,徐徐步前捡起碎石堆上的那本蓝se册子,朗声笑道:“许久未见,钟掌山这血x不减,脾气见长了。”

“好说。倒未见毛督主些许时日,督主一身功夫依旧。”

被称钟掌山的中年人在那城楼上站着,却像那身若孤松的天上客,白袍松垮挂身,怀中揽的是一腔肆意与狂傲。他眼皮半掀睨来,嘴角微g,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道:“何事要劳动到毛督主亲自前来我这地儿?”

毛白须嘴角上挑,似那脸白狐狸,悠悠道:“是老六家的不肖子孙,毕竟是赵家人,也要留几分t面,陛下自然是遣老奴来送小侯爷的这最後一程。”

钟掌山挑眉,侧头一笑问:“尝过鲜了?”

“不过一口奴血,还未尝到那点r0u味儿。到底是贵胄之身,糟糠是入不了口。”毛白须似是想起了什麽,兀自一笑,“小侯爷也是清醒得快,这鲜味入喉,就哗哗吐了起来,可是连吐了三天才止住,怪可怜的。”

钟掌山神se未变,垂眸道:“涉了因果?”

毛白须手指微搓,笑道:“陆学士本是一介白身,如今意外亡故,陛下已经抚恤了陆家满门,不冤。”

人命关天,尤其未入道的凡子俗人,命定轨迹皆是循天道而行,更是动不得。不论这位陆学士是不是si在这小侯爷的手里,也已经是沾了因果,越早沾了这因果,便是越难走上大道。

毕竟天道,不看年龄资质,扛得过去鱼跃龙门,扛不过去就是h泉有会。

钟掌山细想一下,便猜透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反而一笑置之,“果然是天底间至毒的白虺,毁人毁道两不误!”

毛白须恍若未闻,一指身後的黑布大笼,道:“那就有劳钟掌山照看小侯爷一二分。就此别过了!”

说罢,便单足一点骑回妖兽上,御兽而去之时,一道蓝影从白手套间滑出,这蓝本子打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蓝影一起如飞矢流光,堪堪擦过城上白衣袖袍,漾起几分微波,直直没入中年人身後的石砖。

城上白袍轻扬,与城下的黑布相对,泾渭分明。

黑。

热。

纷杂的思绪在脑海间翻滚着,无数的影像在眼前浮动,像在脑海内来了一场资讯大爆炸,当在要细看那些闪动的零碎片段时候,却纷纷消散在神识深处,连尾巴也捉不住。

男子强行稳住心神,分出数分jg力,睁眼打量四周。

他能做的也睁眼而已。

这是被活埋了吧,还是被困成木乃伊状地被活埋了。

“哪儿是活埋!不过是为了保住我的x命,我们赵家的清誉,不得不——”

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忽而高起,又戛然而止。

“你是谁?”这会儿,两把声音同时响声。

声音倏尔暴起,似有破罐子破摔的作态,“莫不成你是陆夫子?冤有头债有主,为何你不去夺那毛老贼的舍,阉人也总b我这残花败柳的身子要好!”

男子双眉一紧,问道:“残花败柳?”

想来他不止进入了距离机器时代几个世纪的时空维度,还被x转了。

那道声音气急败坏地道,“我堂堂赵小侯爷,乃是金枝玉叶之躯,这金枝玉叶的反义不是残花败柳吗?”

他喘了一口气,转而又是哀声声切,“如今我已经是一身残破,遭人厌弃至此,有道是身破神魂在,侯府草木深——”

瞧来,这小侯爷的陆夫子,该是气si的。

男子嘴角一咧,甚是无语,为免这粗枝大叶的碎碎念,只得缓缓道:“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位陆夫子,看来我只是误入了这时空维度,神魂被投放到你的身t里而已。”

又是一声惊呼,嗓音这回倒是带着一腔气势,“啊?那不就是夺舍了吗?你到底是何方逆贼!为何称我人界赵王朝作时空维度?如今知我是三贺公主之子,赵小侯爷赵旌的威名後,还不速速退出我的yut1!”

男子哂笑,“这位赵小侯爷,不论你舅舅是皇帝还是你娘是公主,如今你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遭人厌弃,在下劝你善良。”

赵小侯爷一噎,无话可说。

“而且,瞧来你也被人嫌弃透顶了,从头到脚就鼻孔留点缝儿,看来你我生未同衾,si先同x。”

男子伸指一弹,不动分毫。

赵小侯爷道:“哎!别费劲儿还把我的手指咯嘣着!这是无良索,是不可能挣脱得了。”

“这玩儿的名会字听上去挺无良的,小侯爷你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得被人用这玩儿束缚着?”

小侯爷忽然笑呵呵,“说来话长,不过大哥说等到了江南水乡,龙庭卫的人自然把无良索解了,届时就是天高任鸟飞,舅舅说我这是潜龙在渊,更待来时可以jg忠报国!”

男子心道,这是个傻憨儿,都成了打狗那r0u包子还不自知。

如果他们还能平安到江南水乡,那就是奇迹了。如今一身桎梏,思来想去,b起所谓的温柔水乡,他们更像被流放到千里外的孤城去。

细想一下,心扉更如浸雪霜。

如今两人共存一个躯t,若是最坏的情况,赵小侯爷身si,他大概也是活不了。重生不过数刻钟,又入si局,人生的真的大起大落。

一起之後,就是落、落、落。

为今之计也只能弄清这位神气的小侯爷到底所犯何事,男子一叹,“小侯爷,你也得做了些丰功伟绩,才有幸带上这无良束。”

小侯爷这会儿是呐呐难语,吞吐间道:“我就是……喝了一口血,不过我全都吐乾净了!那时候都不知道作甚的,竟然觉得那血诱人至极,我全然控制不了神智,醒来後就看见陆夫子满身是血躺在那儿,是我对不起陆夫子,让他被毛阉人给害了。”

人血?

男子一惊,这就是超出他可以的理解范围,楞道:“你还是茹毛饮血的?”

小侯爷有点儿迷茫,嗫嗫低声:“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突然之间迷了心智,心底间都是对着那血难抑的躁动,不过幸好我意志坚韧,还是全吐了出来。我不是那魔族,怎麽可能吞食同族血r0u呢……”

魔族。

这小侯爷身份不简单。

或许是,这个时代不简单。

男子若有所思,“除人族以外,还有其他族裔?神魔仙妖?”

小侯爷忽然语带沉重,“就人界、魔界、妖界而已,哪来这麽这麽多族裔。自打真神失去踪影後,三界墙破,才造成如今这麽多的生灵涂炭。这魔族大举入侵人界,我赵氏多少儿郎都折在这战场上,才让其他氏族宗门壮大如斯,敢与我赵室叫板。”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皇帝舅舅也不好办,毕竟难堵悠悠之口,待我娘从呗疆抗魔回来之後,我是要一洗w名,风风光光地回去,让我娘替我出这口气!”

男子心道:这傻孩子,待你娘回来,还能给你风光大葬也算她厉害了。被泼了一身w名,你那皇帝舅舅也未必清白。

小侯爷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问:“嗳,你到底从哪儿来的,怎麽什麽都不知道似的?至少,也告诉小爷你的名字啊!”

男子沈默了半响,沉声道:“赵荆。”

“欸!我也是叫赵旌,壮岁旌旗拥万夫!”小侯爷忽然嘻嘻笑道:“我天横贵胄之身,自当配万人拥戴!只不过现在年岁还未到,上天先要劳我根骨心智而已!”

男子摇头,这小孩怕是未聼过下半阙那一笔难诉的委屈不甘了。

不过説来,冥冥之中,怕是自有深意,他赵荆未si,却遇上另一个赵旌。

赵旌,赵荆。

甚是有趣。

天光刺眼。

脸上的无良束倏然一退,重重光柱便全都涌入眼帘之内,让人霎时睁不开眼。

朦胧之间,一道白影跃於眼前,赵荆隐约瞧见一片白袖轻晃,束缚他身上已久的无良束全数崩开,散落到地上。

不过是挥手弹指的事情。

在不清敌我的情况下,尤其对家轻易而举地解开了他挣脱了一路的无良束,按si他应该也是分秒间的事情,赵荆只能坦然装si。

倒是脑中的小侯爷吵闹个不停,嚷着要让他这潜龙出世,好摆显一下他们皇室威风,必定能降伏他面前的白杉客,让他俯首称臣。

被吵si还是被按si,左右逃不开一个si字,赵荆神se更是一片安详。

他已无所畏惧。

“起来。”白影这回平静道。

赵荆缓缓睁眼,入目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

平平无奇,才是最奇怪。

白杉客只观面相,像是个方方正正的读书人,无奇得把他丢在人海里也不见得能把他找回来。可往下去这一身松垮的白袍,露出半身jg壮x膛,不言不动仍带一腔风流肆意的模样,足以撩动少nv妇人的片片春心。

就是这平庸的五官,y是浇了壶冷水到颗颗炽热的春心上。

这啊,君子的相,浪子的心。

白杉客站在他的身旁,这回倒是不发一言,静静地俯视着赵荆,叫人看不出半分神se异动。

“慌什麽!我堂堂小侯爷还g不过一个落魄秀才?!”小侯爷又是按捺不住,在识海里叫嚷起来,“快起来,让他看看什麽是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他定然为我这身风仪折腰!”

赵荆心里一叹,人家的衣冠数的是风流不是落魄,小侯爷这作爲纨絝子弟,恐怕只有自恋厚顔修炼得登峰造极,旁人是望尘莫及。

小侯爷这张嘴一开,赵荆怕是自己不能竪着走出这地儿了。

只碍着小侯爷的灌耳魔音,赵荆委婉道:“小侯爷的风姿不是常人能欣赏,何必勉强不同水平的人b评,还是留点面子算是与人爲善。”

小侯爷哼了哼,算是认同赵荆棘的话。他这十五年间只听説旁人称是他天纵英才,学富之间富占五车,小小年纪已经可以不务正业,是为人生赢家,哪是一个连衣服都不会穿的书呆子能b得上?

小侯爷乐呵了,神识之内也骤然鸦雀无声。

耳根清净,甚好。

赵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利索地站了起来,他朝着白衫客拱手。

“有劳这位——”赵荆想了想,见人先是礼敬三分,道:“先生。”

白衫客听了,一怔,方大笑道:“先生这词儿,我也是许久未曾听着了。”

“哪来的小娃娃,连自己身在何方也不清楚,也敢逢人便叫这一声先生!”

他指着城楼的门碑,‘万恶谷’三字映入赵荆棘眼帘,在残破的砖头相b之下鲜红无b,像是刚血染而成般,着实让人深觉不详。

“这可是?”赵荆不明就里,却怕暴露自己是方外来人,被白衫当作妖怪送他一掌透心凉。脸上只得装着惊惧一番,毕竟能叫万恶也不会是好地方。

白衫客双指一立,顺着赵荆的唇扫到他的x膛,指尖似乎透着凉意,犹如剑悬x膛,x命的去留,不过是分秒之间一刺一按的事儿,让赵荆暗自心惊不已。

“你这嘴这喉沾了人血,分食同族,九州之内你是留不得了。”白衫双眼微眯,双指未曾施力,只缓缓褪去。

威压骤失。

赵荆背间,尽是薄汗。

小侯爷这回又咋呼起来,“冤啊!我全吐了好不好!”

赵荆最是无辜且无奈的一人,见小侯爷如此真切喊冤,也带着底气道:“这怕是个误会了,这事实在蹊跷,我并无吞食人血,怕是有人嫁祸於我,我实是无辜的。”

白衫客嘴角轻扯,嘲讽道:“有与没有,只有你这小娃娃才知道。不过已经不重要,世人只知赵家小儿进了万恶谷,那你便是有罪了。”

“世人都知道,万恶谷中都是穷凶极恶之士,全无无辜二字可言。你又拿什麽来谈冤枉?”白衫客言语之间尽是讽刺,似是阅尽凡世间不公之情,也怠於申辩了。

他道:“毕竟万恶之首,便是我们魔人。”

白衫客看着赵荆这张尚是年幼的脸,也未见流露半分恻隐之心。

他心道,多少年来,就多少人去,这赵小娃娃怕也是未能免俗,只会成爲不知数的匆匆过客之一。

半响,白衫客平静道:“入了这万恶谷,世上便再无赵小侯爷。”

“里头不过全都是——”

白衫客说得风淡云轻。

“罪人。”

日落西山,夜se来时未曾携来半分凉意,只不过从变成烘炉烤烧变成了温水煮蛙。

白衫客领着少年慢悠悠地踱进谷内,谷中幽深,夜间不闻鸟鸣,不见蝉声,像是走进了一个黑se的大盒子内,天地间都是狭b局促的深沉。

少年恍如溶於黑暗之中,沉默地跟着白衫走着,连呼x1声越发轻了。

“你説,这一身白要带我们去哪?这黑路也看不见尽头……”

似乎受这方黑暗所困,小侯爷也是愁绪来cha0,语间尽是惶惑不安,向唯一被b同甘共苦的夥伴寻求安全感。

“谁知道呢,终归不会是好地儿。”赵荆说得平和,丝毫聼不出他的情绪思cha0,只见心湖是一片波澜不惊。

小侯爷也想起白衫客説的一席话,似是想起了什麽事情,气息更是低弱下去。

沉默了会儿,小侯爷生了伤感,语中带着苦涩,呐呐道:“那就是说,我是看不了这世间的江南水乡了?”

赵荆未答。

大家也心知肚明,又何须在少年的伤口上撒盐?

小侯爷虽然是憨了点,但并非愚人而不可救药,被打击得t无完肤后,反倒是清醒起来,知道他的富贵荣华已成往事,三贺公主之子这名头已经挂不住了,甚至开始惊惶着是否牵连了他的母亲。

“既来之,则安之。至少青山犹在,谁知明日又是如何?”赵荆难得心软一回,开声宽慰少年。

更者,他不信命。

不然何如他又重生一回?

柳暗花明间中,未必处处绝路。

“要数真正可怕的,是人间的口诛笔伐。”小侯爷却幽幽一叹,在黑夜间更显得寂寥感伤。

正因人言,才有赵小纨絝。

赵荆这回是怔怔无言,忽然明了识海中的少年也有玲珑心思,只是未曾信他才装疯玩闹罢了,毕竟他二人也不知对方根底,又如何会推心置腹地相待。

世人愚昧,只需看只需信,又怎细究一个看似身坐云端的少年本x如何?

即便少年已是摇摇yu坠,要摔得个粉身碎骨。

如今人界九州,你与我论江山庙堂之高,我只直道为五斗升米折腰,还赠一句别寻事惹非。

也或许更多人看着小侯爷的一朝失势,看的是一场欢天喜地。

少年心如明镜。

赵赵之间,相顾无言。

就在赵赵二人觉得要在这永夜间踏上无尽之路时,白衫在一处草房前停下,伸手一点,那柴门大开,露出里间简陋的茅屋与屋前的石磨盘。

白衫点了点石盘上放着的大碗,双指再轻刮了磨盘口处,突然令道:“张口。”

赵荆唇微张,刚要问上一问,话还未上喉,白衫的长指一曲一张,指甲大小的黑珠已经顺着弹指而来,直直落入赵荆的喉咙中,直达胃内了。

赵荆一僵,问道:“先生,刚才那是——”

白衫竟然笑道:“自然是好东西。”

白衫语焉不详,只是双指与拇指相r0u了一会,未几就盘腿坐在石磨盘侧,闭眼打坐起来了,对少年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情态。

赵荆见之那也只得作罢,心道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小侯爷难得赞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人见白衫已经无言入定,也不再作声。

举头望天,莫説月se,半点细碎星光也看不见,他俩眼力极好,也只看得见三米以内的石磨盘与白衫。这万恶谷地也不清楚到底如何,二人是不敢轻易离了白衫,赵荆只得一掀下袍,席地而坐。

小侯爷这回又按捺不住,唠唠而谈起来:“那个小赵啊,你説这一身白是谁?”

小赵,小侯爷倒会自来熟。

小侯爷若有所思,未待赵荆回答便接道:“万恶谷被世人所嫌,正道十子也不敢轻易闯入,我还以里头住着的都是什麽三头六臂的怪物,怎麽才见得这麽一个读书人?”

“这读书人弹弹手指,可是能轻易送你我上天。”赵荆凉凉地道。

白衫可不是普通的酸儒秀才,更非寻常武夫,他可记得下午那gu摄人至极的威压。

细细回溯那刻,赵荆眼前又见那交曡的双指,如合天地为锥,举重若轻间中一点,便能点出一个天上天下大窟窿。

双指所化之处,便是天地。

双指所指之所,便是裂石开山!

山河崩裂,猛cha0撞山!

海cha0回退,他见自己立於悬崖之上,x间竟裂开碗口大的血洞,x前洞口以外现出蛛网似的裂纹。

涛涛浪声中,只见悠悠天空入目,云卷云舒。

他带着一身碎骨,坠落葬在海cha0中。

赵荆猛然睁眼,额角滑下几分汗珠。

识海中的小侯爷同样见到相同的意境,心下大震,喃喃道:“他是圣境大家,你这句先生竟真叫得没错……”小侯爷如陷迷雾,问道“但怎会有圣人在万恶谷?”

虚像丛生,见一方小天地异相,只有圣境之士方可至及。

“圣境大家?”赵荆抚x,那种虚落之感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中,像是被压沉于无量海水之下。

“圣道武者分九境,一初息,二涅形,三点入冲,四穿条,五生川,六倒煞,七化无,八无明。第九境便是入圣。至於圣境之上,那就是登神了。入境人界应该只得十位圣人,九位各掌一州,末位就是坐皇城白毛须那老阉货……”

小侯爷在这头苦煞思量,那头的赵荆终於清楚自己来了一个什麽地方。

这是个行走大道,以力破天的世界,与他来处完全相异的时空。

不止与妖魔二族相争,还要与天道逆行,走长生逍遥之道。

赵荆x间突然一紧,道:“这是要上天啊——”

苦笑语毕,赵荆咯出一口血,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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