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远自西天婆罗圣地大梵教尊者是也,久闻昆仑道法如神,小僧心动久矣,此番东来,正合与诸道印证一番,以求早日通达梵我如一之境”
“废话少说。”杨真心中一阵莫名烦躁,打断了刚加绵延不绝的话。
“请赐教。”刚加双手合十,瘦黑的脸孔上毫无喜怒。
杨真脚下步罡虚踏,刚而起,手上剑诀捏定,一阵蓬勃如月华的泓光从体内破出,渐渐化作无数精芒,凝成一柄插天阔剑,整个人被包裹上了一层流金光华,彷佛一团陨星光云喷薄待发。
刚加仍旧如枯木一般,低眉合十在原地,入定一般。
“紫桑道友,可识得这是何门剑诀,这是此子第二次施展,老夫分析并非道宗剑诀。”神鸦上人道出了在场诸人的疑问。
一直在出神的紫桑真人闻言脸色微变,奇异地笑道:“此子下山后似乎别有遇合,修了旁门奇术也未可。”
太一门天妄真人偏头怪道:“老夫怎么听说,萧云忘新近创了一门名为九曜飞仙诀的不世剑诀,在去年的昆仑峰会他门下就试过身手,只是在这小子手上与传闻中有些不同。”
紫桑真人吶然一笑,没有接话。
就在这时,杨真身剑合一,那道巨剑如同金阳般光芒四射,无数道重迭剑芒呈扇形展开,迅即又合并为一,倏然间冲天而起,拖过一条长长的弧光跨越长空,俯冲向了广场地面的刚加。
刚加身形如无骨鳝鱼一般扭动了一下,直直仰倒,在贴地瞬间,陡然弹了个笔直,以足跟为轴心旋转了一周,数十根绿色的粗大原木从广场地面破石而出,冲上空射向了杨真化身的飞仙剑光。
冒险主动出击的杨真,并未达到自己的初衷。
他试图激发那道隐藏的念力,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气机牵引下,他知道下方这个对手并不好对付。
一声长啸起,一剑如光轮展开,彗星炸射,瞬间将包围他的原木力柱击了个粉碎,炸出漫天的绿色青木精华。
就在他继续扑击的刹那,那些散掉的青木精华,在下方一阵声调怪异的咒语中,化成铺天盖地的漆黑荆藤,如毒蛇狂舞一般疯狂滋长,缠射向剑光。
转眼一个巨大的墨绿色藤球就在当空生成,冲腾旋转不休,内中不时放射利剑一般的光芒。
刚加此时盘膝在地,嘴皮子不住颤抖,念着短促的梵咒。
被包裹起来的杨真,此时异常难受。
四周八方五行元气平衡被青木元气破坏,换作旁人倒是无碍,偏偏他转修天巫术后,体内五行化了阴阳,阴阳化了混沌,心法玄微掌握大有不足的境况下,面对这种从未遇到的状况反受其害。
“这梵教番僧果然有备而来。”看台上天妄真人惊叹道。
“西陲外道,何足挂齿。”一声佛号后,一直孤立角落的天佛寺灵智和尚开口了,嘴角挂着一丝轻蔑。
“大师所言不差,要知道老道那师侄早把这次大会魁首视作囊中之物。”紫桑真人说着看了众人表情,火上浇油道:“道宗一意孤行,老道也莫可奈何呀。
“想那萧云忘是何等骄傲之人,老道徒儿虽比不上这杨真,但也不会差上多少上峰有命,不得不从。”说罢意味深长地叹息了一声。
一直老实站在后面的陆乾坤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低着眉眼不敢吭声。
“紫桑道友所言可是句句属实?”天妄真人脸色阴云密布,无比阴沉,彷佛七月天急风暴雨来临。
“无量天尊,老道什么也没有说过。”紫桑真人一摆拂尘,继续观战。
看台上一群修士纷纷闭口不言,涉及修真界两大领袖宗门,谁也不敢轻易蹚这浑水。
事实上,此次应邀参加诸教会试的大多宗门,多是抱着陪太子读书的心态,真别有所图的,也就区区三两个门派。
昆仑派、太一门、天佛寺,两道一佛,天佛寺挑战昆仑派在中原的地位,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但却任谁也没有想到昆仑派也另有打算。
混沌化阴阳,阴阳气转太白金精,霎时,一阵金白光华冲破了青木精华构成的结界。
在危急之下,杨真逆转心诀,成功突破了刚加的青木法力界。
盘坐在地的刚加,浑身一颤,金刚怒目,梵唱一声,猛一抖玄色袈裟翻身腾空,那袈裟翻滚着黑色火焰,彷佛一张黑色天幕一般卷向杨真。
转眼杨真四周尽是袈裟卷荡的涅盘真火激荡,耳际风声呜咽,彷佛地狱勾魂之音,杀机四伏。
在空气中未散的青木精华下,巨幅的火焰随着袈裟舞荡招展,几欲吞噬一切,一道黑色影子倏隐倏现地出现,随时发出致命一击。
刚加神出鬼没的遁术,让天诛无法发挥作用,毒火临身,杨真只得准备与这番僧肉搏,意动之下,周身刮起一阵罡风,将不住吞吐的涅盘真火排斥开去。
涅盘真火乃佛门心火,不伤有形之物,专克元神,但杨真已是惊弓之鸟,体内问题没有解决,哪敢沾惹分毫,再冒风险。
一道黑色的影子在杨真四周闪电飞窜,幻作无数影子,在袈裟结界的掩护下,让杨真难以反击。
倏然间,一片激荡的黑幕如墙壁一般压下,杨真疾速闪退,背后杀机凛然,他一个移形换位,避开了刚加的暗袭。
顾不得许多了,杨真提聚全身功力,身形一阵模糊,以远胜过刚加的身法在极小的空间内闪躲,同时他口中一道短促的咒念吐出。
瞬息之间,方圆十丈内,连带刚加铺天盖地的袈裟和人一并凝固了身形,极动到极静转换之间,杨真已经趁机扑出,一记诛神印轰出。
金光闪耀的法印,正轰在刚摆脱定身咒的刚加胸前,他只来得及抬臂招架。
胜负即分,四面楼阁看台上沉寂了片刻,喝彩声才爆起。
紫桑真人阴沉的脸上笑容陡然扩大,各扫了左右太一门天妄真人和天佛寺灵智和尚一眼,笑着拂袖转身离去,陆乾坤紧随其后,留下一干尚在回味刚才奇诀妙法的众人。
太一门天妄真人怒哼一声,也随之拂袖而去,大会主持人神鸦上人总揽大局,不由叹息,思忖着该做点什么。
在广场上,呆若木鸡的刚加压根没想到,施出压箱底秘术仍旧惨遭落败,此行种种策划一朝落,胸中伤势压制不住,喉咙一热,一口热血喷出,洒了一地。
一阵怪笑响彻长空“昆仑派,我大梵教记住了。”说罢,刚加晃了晃身子,袈裟一卷,腾空鼓荡远扬而去。
杨真惊怔于那无比阴毒仇怨的眼神,心底叹息一声,又胜了一场,他心中却无半分快意,心腹大患未去,恐怕又招惹了一个敌人,他准备退场离去,这时,一个声音响在耳际,改变了他的步伐方向。
“不知道前辈宠召,有何指教?”在小厅中,神鸦上人招呼杨真落坐,他却规矩地站在前面。
“当年老夫在太一仙会见过令师一面,去年昆仑峰会,老夫因故未能应约前去观礼,倒是好生遗憾,如今见到你,倒是看到了令师当年的几分风采。”神鸦上人挥退送茶的道童,挥手招了一个蒲团落到杨真脚下。
杨真也不再客气,恭敬地落坐,仔细地打量这个老道,峨冠博带,颧高脸瘦,面色温润如玉,一举一动让人如沐春风,席地端坐却宛若一枝孤云青松,忘忧无尘。
“你可知老夫为何单独邀你谈话?”
神鸦上人挥手连施法诀,在房中下了禁制,这才继续开口,神色也多了几分凝重。
“请前辈明示。”杨真心念电转,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如此,老夫就直言了。”神鸦上人顿了一顿,目光紧盯杨真“听紫桑说,昆仑派打算在本次大会一力争胜,借机进军中原,可有这回事?”
杨真怔了一下,当即摇头道:“在汉廷宣召举办诸教会试前,晚辈就身在上京,并未跟师门有过联络。
“此次大会是听从紫桑师伯的口谕行事,所以若有疑问,前辈还是直接找紫桑师伯得好。”
“若非你在撒谎,就是紫桑骗了老夫。”神鸦上人神色一肃,八字长眉皱到一起,不怒自威。
“不管前辈是否信得过小子,事实就是如此。”杨真神色大变,站了起来。
“小家伙脾气不小呢。”神鸦上人伸手示意杨真稍安勿躁“老夫问你,若你夺得此次会试第一,你如何自处,莫非昆仑派真有心与太一门对立?”
“晚辈只是领命行事,何况本次会试强中自有强中手,哪轮得到晚辈出头。”杨真暗暗揣摩这老道召见他的意图,不动声色。
“老夫尽管年老昏花,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除了天佛寺那小和尚、你,还有那后羿族人,大概无人能对太一门构成威胁。”神鸦上人步步进逼。
“这不正是当今大汉新君所乐意见到的么?”杨真冷笑着反问。
神鸦上人微怔,旋即抚掌大笑道:“看来小家伙很清醒,此次大会本就是大汉新君利用契机,摆脱太一门长期把持大汉道庭的一场闹剧,天佛寺和一些邪门歪道趁机动了心思,老夫也不认为昆仑派会趁火打劫,只是”
“只是我那师伯口上无德,意图挑起太一门对昆仑道宗的不满?”杨真脑海内灵光一闪,前因后果已经明了。
“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神鸦上人一脸欣慰地长身而起。
出乎神鸦上人意料,杨真摇头道:“晚辈胡涂,还请前辈赐教。”
神鸦上人挥手解除了内厅禁制,推门徐步而出,身形不停“九州岛风云变,正道是沧桑年轻人,不要执于眼前。”
杨真神思转动,并没有急着回答,沉吟片刻后,转身目光追着神鸦上人背影,欲言又止,终是一揖“杨真多谢前辈指教。”
接下来的比试,太一门赵启英不出意料再下一城再次过关,胜得干净利落,彷佛争锋一般,紧跟着天佛寺灵宝半炷香工夫不到,也轻松击败对手。
如此一来,第三日关键对决形势昭然若揭。
太一门、昆仑派、天佛寺、后羿族,四方代表将一决雌雄。
杨真提前退场,待寻到卢麒时,发现他竟跟一个美丽女子单独在一起,不由莞尔一笑,独自下了观战楼台,打算离开皇城,却在回廊遇上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