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韬默然片刻,淡淡一笑:“他倒也多情。”说了这句,再没别的评价,径自低下头去,将周凤城裤角拉平,轻轻拍了拍,“这几日少动着些。这般山路更不能走。你是学政,驿站里要马,衙门里要轿子,都是该的。何况马上要娶太后的侄女,你就可着劲的使唤,哪个敢说不答应?”
周凤城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北山事变后,周侍卫在我那里躲了些日子。他总不信殿下就——去了,这时候或者还在到处找寻呢。”
陆韬眼睛微微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周醒是个好的,也是一片痴心的想头。这也好,总有个念想在,由他去吧。”
周凤城眼看他油盐不进,慢慢站起身来,摸摸身上,掏出件东西放到炕头:“你大喜,我是不能再来,这个权做贺礼吧。”那是一块玉佩,说是玉,其实质地是极坏夹石的,却是他父母留下的唯一物件,从前陆韬见过的。当时戏他,说将来用这个做聘礼娶媳妇儿,如今再见此物,却是恍如隔世。怔了一会拿起来贴身带了,道:“我没什么东西给你,心表了吧。”
周凤城听得这心表二字,眼前竟然一阵恍惚,隐隐想起当年在岭州大营,此人半笑半正经地指天誓日:“末将对中书这一片真意,上天知道说不出来,只有心表了吧……”不敢再想,仓皇叫过两个亲兵,连声再会也不说,一头出了屋子。屋外却不知几时飘起了些清雪花,周凤城骑马走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回头看看,只见那屋子已看不清了,更不知门前是否还站着个人……
第154章小试牛刀
周凤城这个学政兼观风使从东到西,走一地看一地,又是冬天道路难行,直直的走了两个多月。等他巡视到宁州的时候,新年都过了,春闱乡试已经考完三场,要出榜了。
宁州挨着云州,土地贫瘠些,却是学风昌盛之地。单是最近三代朝堂之中,就有两名尚书五名侍郎出于宁州,其他县府官员不计其数,素有“宁州才子甲天下”的说法。周凤城特特的拖到这个时候才走到这里,也是有心想看看今年宁州的考卷。
宁州地方主考卢元是个胖子,初春时分出来迎接学政,还走得满头大汗。周凤城见他像个球一般滚到自己马前,再想到他的名字,饶是有天大心事,也不由暗暗一笑,下马道:“卢主考免礼。”
卢元擦了把汗,道:“早知大人要来,只不是是哪一天。学生这几日批阅考卷,忙得不可开交,竟不曾远迎,请大人恕罪。”嘴上说着,眼睛不由去瞟周凤城那匹比驴大不了多少的瘦马。
周凤城这马是在路上与农家换来的。春气回暖,将要耕种,十户人家,却只有一匹瘦马,全靠人拉犁,脚杆插在还未化冻的田水里,冻得紫红。周凤城看着不忍,将自己和随从的马匹都换了给他们。他本来只随身带了两个家仆,再骑上这匹驴似的马,任谁也休想看得出是皇上亲点的学政。
“春闱阅卷要紧。远迎之类皆是虚文,大可不必。”周凤城先宽宽慰了一句,目光四下一扫,峻容立现,“宁州太守赵政可在?”
“卑职在。”旁边站出个官员,绯袍金带,比之卢元可体面多了。周凤城却沉着脸道:“春耕在即,城外人家畜力不全,以人挽犁。你这太守是怎么当的?”
赵政怔了一怔,想不通这位学政为何不问试卷,劈头便斥责自己春耕之事。他有点吃不准周凤城的意思,斟酌着回道:“回学政大人,春耕之事有司事专管,卑职这些日子一直在全力操办恩科春闱……既是大人查问,卑职这就着人来给大人回话。”
“你昏愦!”周凤城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先点出学政,是示意周凤城无权过问地方事务;再特提“恩科”,则是用皇上这顶帽子来压人。宁州风气周凤城早有耳闻:因此地多出才子,一州官员都把重点放在科考上头,盼着自己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