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一笑:“你看,你自己已经说出来了,他现在不会对我做什么,也不能做。那为什么又要我先杀他呢?我手头能用的人本来没有多少,再自己杀掉几个,我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柳子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可是他若是知道了你不是真正的风定尘,只怕也不会为你出力。”
李越微笑点头:“不错,就如同在北山,铁骥、清平和周醒都奔了过来,唯有他并没有过来。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柳子丹默然片刻,低声道:“就算田七不会做什么,如今你这王府里,可也不只太平侯一个外人。”
李越不是傻子,柳子丹一说他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不禁微微皱眉:“你还是怀疑清平?我说过了,他的肩伤不是作伪,凭他的伤,绝射不出那一箭,何况当时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能射出一箭而不让任何人发现?而且他也绝不会是北骁人。”
柳子丹凝视着他,慢慢摇头:“并非我怀疑他,而是你太相信他了。你曾说过风定尘死时只有他在身边,焉知不是他动了什么手脚?一次不成,焉知他不会再做第二次?你说当初遣散西园是为探查奸细,但他虽两度离开,现在还是不又进了王府?你说你前世是被兄弟背叛身亡,难道今时今日,你仍不吸取教训?还是……你对他动了情,所以,才对一切视而不见?”说到他里,他的眼中已带上了悲哀。
李越笔直地坐着,有一刻的失神。柳子丹说的这些,他全部都想过,可是最后,仍然觉得清平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开脱。风定尘死在他身边,可他当时手足被锁,明明是被凌虐的那一个,何况服过化功散身体大伤,完全没有杀人的手段和能力。他如今是进了王府,但几次离开都是他自行求去,而回来却是被自己半强迫的。自己前世是被兄弟出卖过,但被一个兄弟出卖,不等于所有的兄弟都会出卖他,如果因为一条蛇而怕所有的草绳,那么兄弟,还如何可算兄弟?兄弟是什么,不就是用来信任的吗?兄弟如手足,如果你连自己的手足都不能信任,你还能信任什么呢?一个人活在世上,如果触目所见皆是猜疑,那活着还有什么味道呢?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何况,清平的满门都是被上一代皇帝所杀,他有什么理由为太后办事?纵然风定尘对他也有辱身之恨,但与灭门之仇比起来,似乎还差得多吧?更不必说自己根本不是风定尘,他若知道,应该是高兴才对。而且,他又是那么一个人,才华横溢,气质动人,那三分铮铮傲骨,即使曾身为下贱也不被磨灭光芒。这样一个人,是可以与自己并肩而立,携手对敌的。这样的一个人,教人如何不倾心?只是,这种倾心,究竟是得一知己的愉悦,还是真如柳子丹所说,是动了情?其实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了简仪的死,他曾半途中止过为清平的疗伤,然而,当他在北山与狂熊以命相搏时,那第一时间飞奔过来的三个人里,就有卫清平。李越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清平飞扑过来之时那眼中的关切之情绝非作伪,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感情。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你能再怎么怀疑,怎么防备?但是,真如柳子丹所说,自己是对他动了情么?卫清平可以是知己,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兄弟,但是,还有别的么?当初,如果柳子丹没有从西定再回来,甚至回来得再晚些,再多有一些相处的时间,自己是不是,就真的会倾心于清平?如果真的是清平站在自己身边,也许就更可以无话不谈的心意相通?如果……但是世上哪来这么多如果呢?现在,自己明明与柳子丹两情相悦,就不该再有别人的插足之地。不要怪柳子丹太过猜疑,他的猜疑,正出自自己的暧昧不明。
“子丹……”李越揉了揉一跳一跳的眉心,静静道,“你听我说。”
柳子丹忽然觉得自己紧张得不能动弹,一双眼睛牢牢盯着李越,只怕他说出什么自己不愿听到的话。倘若他真的说出那句话,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勇气离开呢?
“卫清平是难得的人才,可算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知己,虽然我们交流得不多。这种感觉……我也很难说得清楚。但,也仅此而已。我李越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既是选择了你,就不会再有别人。你放心。”
柳子丹的呼吸几乎屏住,直听到最后三个字,才突然觉得身子都软了。
李越继续向下说:“对清平,我不想再怀疑什么。就如对田七一样。虽然曾经被人出卖过,但我不能因此就不再相信任何人。若想别人与你同心协力,需要的不是怀疑,而是信任。或许有些冒险,但值得去做。无论如何,我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