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一吐出来,康梁浑身一震,竟然窒了片刻才能说得出话来:“殿下的意思,下官不明白。下官经商十数年,从未见过谁还要将银钱洗过才拿出来使用。”
李越似笑非笑:“在火里薰黑了的银子,自然要洗干净了才能拿出来用。”
康梁面白如纸,强笑道:“殿下真会说笑,谁家会将银子扔在火里?难道是钱庄失火了不成?”
李越笑容一敛,冷冷道:“康梁,你无非是觉得自己为太后办事,既没有中饱私囊,又没有留下证据,想来本王奈何你不得,是么?”
康梁不敢说话。李越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游走,最后落在他脖子上,冷冷一笑:“本王如今代皇上摄政,真要杀人,又何需什么证据!还是说,你指望太后为你出头?”
康梁汗下如雨。他何尝不知,以摄政王之尊,要杀他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实在易如反掌,而太后只怕也不会为了他与摄政王冲突,多半是不闻不问,事后再设法找个替代他的人罢了。
文阁之中一片死寂,康梁脸上汗水滚滚而下,终于颤声道:“殿下,殿下……下官……”
李越看他语不成声,忽然微微一笑:“康梁,这个工部主事俸禄微薄,你家产千万,其实根本不放在眼里,为什么要耗费银钱来捐官呢?”
康梁嗫嚅道:“下官,下官……”他不知李越是什么意思,不敢贸然回答。李越也不需要他回答,缓缓道:“士农工商,商为四民之末,地位低微。你花钱捐官,无非为了由商而士,可以提高地位罢了。不过,你用这样的方法立于朝堂之上,那些考中功名的官员,就真的看得起你了么?”
李越这几句话,正说在康梁心上。不要说南祁,就是当今五国之中,商人的地位都是四民之末,赋税既重,官府又不扶持,便是他虽然有千万家私,只因世代经商,不必说那些士子,就是普通百姓,务农务工之人,看他也不算什么。便是他花钱捐的这个官,也只能在京城之内,不必想放到地方上去谋一个肥缺,若不是太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所以将他调到工部手握实权,恐怕他这一辈子都只能顶着个空头衔枯坐度日了。
李越也不看他,继续道:“如今皇上选妃,你的女儿虽然才貌双全,但这皇后之位是断然无望的了。这些入宫的女子哪一个没有身家背景,你女儿身后却是个世代经商之家,依你看,她在宫中,除了银钱之外,还能得几分助力?”
康梁唯有苦笑。虽然说一女入宫,全家富贵,但那只不过是平民百姓的传说罢了。深宫之中勾心斗角、势力倾轧,女儿既无有力的外戚支持,一旦不能得宠,那日子就难过了。虽说他有的是钱,但这些钱用来买通宫女内侍可以,要用到皇后皇帝那里就没用了。
李越悠然道:“现在太后还用得着你,估计几年之内她的日子还好过。不过,有朝一日你没了用处,或是太后一朝驾崩,六宫之内都由皇后做主,你看你女儿跟高家小姐或是韩家小姐关系如何?”
康梁无话可说。高硕才为人圆滑,表面上大家还是能打个招呼的,但高家世代为相,门阀之高贵与他不可同日而语,自然攀不上交情。韩家军功卓著,虽然算不上世家,但在本朝却颇为显赫,自然也看不上他。无论这两家的姑娘谁做了皇后,自己女儿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李越停下踱步,看着康梁:“你只有这一个女儿吧?自幼想必也是爱如珍宝,娇生惯养的,你难道不想女儿嫁个好丈夫,白头偕老,儿孙满堂?这深宫之中,多少女人都是无所事事,只知盼望皇上,如果能生儿养女还好,若是儿女都没有,将来就只有在无波殿过冷清日子,就是你年老之后,想让儿女养老送终,怕是也没有机会了。”
无波殿是皇帝驾崩后留下的妃嫔们度过余生的地方,康梁虽未去过,却也能想像得出其中的生活,不由打了个冷战。他只有这一个女儿,自幼确是当做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跌了,何况偌大家业,将来都是女儿的。早想过招个女婿上门,将来侍奉自己天年。何况女婿吃岳父的穿岳父的,就是纳妾娶婢,想来也有所顾忌,女儿的地位可以保证,再生上一群儿女,天伦之乐,无可比拟。他岂不知皇宫里日子难过,岂不知女儿根本不可能做皇后,无奈太后屡次暗示他送女入宫,隐隐也有为质之意。他虽然不愿意,无奈一脚已经踏入太后与摄政王之间的斗争,那便再也休想轻易脱身了。他很清楚摄政王此人秉性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