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庵主暗道:“冷面秀士善工心计,老身应防着了他的道儿就是。”只听冷面秀士又道:“因时刻无多,预定之计尚未尽言,望庵主明晚枉驾来此一行。”说着抱了抱拳,与钱百涵身形疾腾,杳入夜色沉沉中。红衣童子道:“恩师,冷面秀士之言可信么?”清风庵主答道:“双方既然互为利用,目前冷面秀士必不我欺。”说着望了望天色一眼,又道:“天色即将放亮,我等在途中相候沙嵩。”
七松崖中疾闪出一条庞大如鸟身影,劲装捷服,肩带一双独门兵刃佛手拐,迅如猿猱登上七松崖。将及于半,突闻崖上朗声道:“沙庄主真是信人,敝上恭候多时了。”沙嵩施展上乘轻功,一口气登上七松崖。
只见松后转来一个须发甚长的老叟,即道:“我儿何在?”老叟微微一笑道:“敝上并非心术狠毒凶邪,庄主不必担忧,见了敝上自然可以面晤令郎。”
沙嵩冷笑一声,欲言又止。老叟复又淡淡一笑道:“事实并非如同庄主想像,多言无益,老朽领庄主前去。”
沙嵩已会见数十丈外,松林掩映着一幢小庙,门口烛火闪耀,沉叹一声道:“沙某有烦了,阁下可否见告贵上是何来历?”老叟不答,缓缓走去。
沙嵩只感头皮发炸,今晚应约前来虽存了必死之心,但处此情境,不禁胸头泛上阵阵奇寒。那老叟到庙门,高声道:“沙庄主驾到。”只听传出清朗语声道:“有请。”
老叟欠身一让,伸臂前引肃客。沙嵩壮着胆跨入庙门,抬目望去,不禁面色惨变,只见上坐一黑衣蒙面少年,与武林中盛传的神木令持者无异,两旁肃立着金刀四煞,目中逼射慑人寒芒,令人震栗。蒙面少年目睹双面佛沙嵩入来,缓缓起立,朗声道:“沙庄主远来是客,在下未即出迎,望乞海涵,请坐。”
沙嵩欠身落座,道:“沙某知罪,所以只身前来领责,万死不辞,但幼儿无过”“罪不及孥,在下岂能不知。”蒙面少年道:“紫霞山庄,鸡犬不留,不知庄主尚记忆否?”沙嵩面色惨变,道:“当年之事,沙某为势所逼,身不由己,却不诿过于他人。
但求一死,别无他言,只望赦释犬子,沙某身在九泉,亦当感恩。”蒙面少年淡淡一笑道:“庄主言重了,老四请带庄主去见见他的爱子是否安然无恙。”那立在左侧的第二尊金刀煞神道:“庄主请随我来。”
双面佛沙嵩不禁一怔,谢了声立起紧随着金刀老四走向庙后。一间矮屋中窗纸内映烛火,隐隐可闻其子清脆语声。金刀老四椎开木门,沙嵩迈入。
只见其子与一皓首银须瘦长清矍老叟对坐笑语,目睹沙嵩,霍地跃起扑入沙嵩怀中,叫道:“爹。”亲亲之情,溢于言表。
沙嵩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顺颊流下,粗大手掌抚摸其子发颊。老叟面色一冷,不屑地望了沙嵩一眼,与金刀老四联袂步出房门。沙嵩道:“孩子,你受苦了。”
幼童圆眼一睁,道:“他们待孩儿甚厚,丝毫未受苦,爹为何竟出此言?”沙嵩闻言呆得一呆,道:“你被何人带来此处?”
幼童目露诧容道:“孩儿蒙神木令主者相救,稍迟一步,孩儿即遭万恶凶徒杀害,含恨九泉了。”沙嵩惊道:“真有其事么?凶徒是谁?”幼童右手一指暗门,道:“匪徒囚在此柴房内。”
沙嵩纵身一跃落在门前,举掌推开木门,不禁骇然变色,只见一双匪徒斜仰在柴堆上,耳眼口鼻内溢流丝丝黑血,两目怒张,口张鼻扭,似死前不胜痛苦。
沙嵩认出一双匪徒乃自己强仇大敌,闽南剧盗刘雄毛威,又瞧出两人系受阴火搜魂恶毒手法,全身经络根根裂断,内腑缓缓硼碎,受尽痛苦而死。此种恶毒手法,他也是听说过,并未目睹,只瞧得心惊胆寒。
幼童以手掩目,呼叫道:“爹!好可怕啊,孩儿见他们囚在室内时,还是活生生地,怎会死去。”
沙嵩叹息一声,带上柴房木门,道:“为父错了,还错认神木令主人挟持我儿胁迫为父就范。”幼童圆睛骨碌碌溜转了一下,诧道:“孩儿只知神木尊者乃前辈义侠奇人,如今的神木令主者对孩儿爱护备至。”
沙嵩道:“神木令主者对我儿说了什么?”幼童道:“神木令主者训勉孩儿,莫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沙嵩心有所感,暗叹一声道:“只说了这些么?”幼童道:“他只说了这些话。”
一条身影疾闪而入,现出那皓首银须老叟,道:“福儿,老汉带你去安睡,天色一明,就须随你父返家。”继向沙嵩笑道:“时刻无多,敝上有请庄主叙话。”沙嵩答道:“在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