萸吃掉最后一块糕点,拿丝巾擦嘴道:“听别人说,是被主上带出去了。”
“带去哪里了。”
“听说是……被带出烟云海了。”
我抬起头来。
朱萸道:“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洛宫现在与外头隔绝,听到的消息,总是几分真,几分假。不过……主上这三个月都没见着人影,大抵是真的不在烟云海了罢。”
她挪了□子,托腮道:“宫主,你怎么了?主上不在,不是很好么,我们多快活,主上她也不会来欺负宫主你,我巴不得她再也不回烟云海呢。”
“这话被她听到,你的舌头就要被割了。”我笑道。
朱萸捂住嘴,眼里显出凄惶之色。
“吓你的。”我起身,听着殿外响雷,道:“睡罢,我也回房了。”
“好,好。”朱萸急急忙忙站起来,仰脖喝完茶,去提灯笼。
两人离开书房,一直走到外头门廊之下。栏杆外层层叠叠一片笼在水雾中的花树,被灯火柔光一照,明明灭灭,湿重的水汽卷过来,拍在我脸上,朱萸忙走到靠栏杆那边,替我挡雨。
我目光一瞥,看着刚并到我肩头的少女,道:“阿萸,过阵子你就十八了呢。”
“是的,宫主。”
“你可有什么中意的人么,若是有,人品可行,便来同我说。你是洛家的人,嫁妆方面,我不会薄待了你。”
“阿萸才没有什么中意的人,阿萸不想嫁,阿萸只想这样一直侍奉宫主。”
“傻姑娘,你不可能侍奉我一辈子。”
“为何不可能?”朱萸手里提着灯笼,脚步略有凝滞:“除非宫主不喜欢我了,要赶我走。”
静了半晌,我淡道:“你莫要继续待在我身边了。”
她这才完全停住脚步。
良久,她眼里蕴了些水雾,加上飘来的雨丝,她面上越发水汽朦胧。
“宫主果然嫌弃阿萸了,嫌弃阿萸馋嘴懒惰,笨手笨脚。”
“我怕,我日后会保不住你。”
朱萸愕然。
我接着道:“我已然有三月有余未见到姽稚,虽然不晓得她如今有何打算,但以我的了解,她不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人。她越平静无声息,我便越发觉得心里不安,你在我身边多待一天,便会多一分危险。到时,我怕我自己也无法保全,恐是顾不上你。你若离得远了,便不会牵连到你。”
“宫主也会害怕么?”
我看着瓢泼的大雨,轻声道:“人总是会怕的。”
“我以前以为,宫主什么也不怕呢。”朱萸靠过来,挽着我的手臂,带着我往前走:“阿萸不怕,宫主你也不要怕。”
我轻轻笑了起来。
廊外雨声哗啦,风摇花树,灯笼的光影,一路往前。
“宫主,阿萸会永远陪着你。阿萸别的不会,就只会侍奉人了。”
“永远?你不嫁人,到时候便要变成老姑娘。”
“老姑娘就老姑娘。宫主,你什么时候会嫁人呢?”
“我也不嫁人。”
“那宫主你不也要变成老姑娘?”
“恩。”
七月初一,姽稚派人递了帖子过来,邀我前去烟云殿赴宴。
其实早在六月底,我登上揽月楼,瞧见那黑压压一片乌鹏从外围飞回巢,长翅翱展,便晓得她已然归来。
这次的宴席,我知道避不过,只得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