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这不知柴米油盐贵贱的败家大小姐彻底磨得没了脾气,心道这般还不如将她整个墨银谷也装到船上去,她一面纵览江河风光,一面还能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
不过这念头也只得搁在心底,不可当面对雨霖婞说,雨霖婞的嘴皮子功夫我算是领教过,说到后面,定是我吃亏,好女不吃眼前亏,我可得忍。若是和雨霖婞再处个几年,我想着我迟早会憋出内伤来,呜呼哀哉。
又过了两日,船只终于驶入了紧挨青萱的那个湖里。花惜颜介绍说那湖本来流传下来的名字已然模糊,因着这湖的一面连着锁龙沉渊,青萱本地人便将这湖唤作“龙渊湖”。
这名字乍听下,倒有几分阴气森森。传说这青萱锁龙沉渊在周天子穆时期,因着里头困锁了一条恶龙,才得此名。若是以前,我只当这是个传说,如今经历这许多,什么怪力乱神的诡异物事我没见过,不由在心底暗忖着,这龙渊底下,莫不是当真沉睡着一条古龙。
现下还是年初,天寒地冻,水面上笼着一层如烟寒气,远远望去,一片白雾茫茫,龙渊湖面稍远的景致都被笼罩在烟雾中,仅仅勾出几抹极淡的轮廓。
船只歇在湖面时,洛神便拎着一根鱼竿坐在船沿垂钓,怀里搂着长生。长生从未见过钓鱼这事,在洛神怀里动来动去,开心得很,嘴里还直哼哼,洛神拿下巴在她脑袋上磕了下,轻声道:“莫吵,鱼要跑了。”
长生“哦”了声,往洛神怀里缩了缩,乖觉不动。
船上风大,我裹着袍子,靠坐在洛神身边。一旁矮桌上搁着一壶香茶,之前从船舱里取了小半碟盐花生出来,我剥开花生壳,捏着花生粒,喂给洛神和长生吃。
花生壳脆,甫一剥开,便是一声咔嚓轻响,长生皱着眉,扭头看我,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学着洛神口吻,老气横秋道:“莫吵,鱼要跑了。”
我哭笑不得,在长生软软的腮帮子上捏了把,将花生粒塞进她嘴里,对洛神道:“你教的好学生。”
洛神侧过脸,淡淡一笑。过得一阵,飘在水上的浮子动了动,似有鱼咬钩了,洛神右手抬高,鱼竿后甩,收线,一条闪着鳞光的鱼登时跃出水面,鱼尾溅着水花在空中飞摆,她顺着鱼竿走势使力,再一转眼,那条鱼便稳稳地被她拎在手中,活蹦乱跳。
长生乐不可支,伸出手去,想去试着摸一摸那鱼头,却被鱼尾巴甩了一脸水,气得扁嘴直哼哼。
我只得凑过去,跪坐在地,拿衣袖将她那张湿淋淋的小脸擦净。刚巧这时雨霖婞从船舱里走出来,瞧见了洛神手里的鱼,叫道:“死鬼,你行啊,我还以为钓到天黑都钓不到一条呢。快把鱼扔过来,再钓几条,待会我们在船上煮鱼火锅吃!”
洛神把鱼递给雨霖婞,我跑回船舱提了个木桶出来,在湖里盛了半桶水,雨霖婞放鱼入桶,之后搬了个火炉出来,和我一起裹着袍子烤火喝茶。过了一阵,花惜颜自船舱走出,捎了些消遣的零嘴小吃,也一并坐了下来。
船上安静得很,只听到风声,三人在炉火旁围坐,看着洛神搂着长生钓鱼,倒也闲适。
湖水被冷风吹皱,轻轻晃荡,只是这次过了许久,竟还不见有鱼咬钩,洛神打算收线,扯了扯,忽然微蹙了下眉。
我问:“怎么了?”
洛神道:“好像勾住什么了,也许是水草枯枝。”言罢,抬手提竿,一个苍白色的物事顿时跃出水面,夹在一团枯枝里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洛神只看了一眼,便将它又甩回水中。
长生急道:“白姐姐,你做什么把鱼放了呀,好可惜!”
洛神轻声安慰长生:“是条坏鱼,我们不要。”言罢,往后看了看身后围坐的我们三人,眼神淡淡示意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