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该怎么办呢?”
陆贽道:
“其一,责令金吾卫和京兆禁止传播谣言,违者严惩;其二,以能臣干吏追查此案。臣想泄露这个秘密的应当不出于后宫、东宫、臣等四人以及华清宫,只要能找到一点,就能顺藤摸瓜。万一此事之后真有推手,那必然是动摇国本的大阴谋,所以一定要彻查到底。”
李纯点头,想到连同自己在内的五人之中,唯有陆贽德望最高,最不能徇私枉法,用他主持大事也最服人心,于是道:
“既然如此,寡人提议就请陆相分派,此事涉及寡人,寡人绝不牵涉其中,也静听陆相公号令。”
其他三相道:
“静听陆相公分派。”
陆贽起身,向李纯行了一礼,道:
“兹事体大,老臣也就不再推脱,只是此事还需要我等集思广益,不能指望陆某一人。”
三人道:
“那是自然。”
陆贽道:
“既然如此,陆某就不客气了。陆某想,金吾卫和京兆那边的事情倒是好办,派谁去查此案却很是棘手。陆某思来想去,此人必须满足四个条件,其一,公忠体国,这么大的事情,只能交给这样的人办;其二,善于推理问案,这个是必须的;其三,行事低调,绝不能弄得满城风雨;第四,必须有一定品级,不然会遇到太多掣肘。不知各位相公可有合适人选?”
说是问大家,几人目光却一致投向了裴土自。裴土自知道自己善于品鉴人物的名声在外,也不推脱,道:
“本来裴度、李绛、柳公绰、韩泰有一人在皆可。眼下朝廷里却只有一个人合适:御史中丞吕元膺。”
话音刚落,几人就抚掌赞同,都道:
“果然是他最为合适,有他出马,此事必然能查个清楚。”
原来吕元膺此人最是谨守法度,又足智多谋。吕元膺字景夫,郓州东平县人,现年六十一岁。他年轻时姿秀仪美,才华出众。去京师拜见前宰相齐映,齐映十分惊奇:“我无缘认识娄、郝,看言谈举止,娄、郝也不过如此!”建中初年,被选为贤良,任安邑尉,长春宫判官。平定李怀光作乱之后,德宗下诏,令河北节度史王栖曜留吕元膺辅佐。不久,任殿中侍御史、右司员外郎。后出任蕲州刺史。在蕲州时,一囚犯对他说:“明天就是年了,家有父母,不能团聚,深感悔恨。”说罢痛哭不止。吕元膺很同情,便把所有囚犯的刑具去掉,放他们回去过年,并指定回来日期。狱吏认为不可,元膺说:“我相信他们,他们怎能失信于我?”结果众囚犯如期返回。不法之徒深感愧疚,从此不在蕲州作案。
镇守岳阳时,一日,吕元膺出门游览。走到江边,只见路边停有一辆灵车,跟随着五个带孝的汉子。吕元膺一瞧心中生疑,他想:“看他们的葬礼似有不妥:说远葬,过分排场了;说近葬,又未免太俭省了。”便上前询问,又故意让这五个孝子先过江,见这几个孝子扛棺材甚是吃力,便料定其中必有奸诈,就让手下装作上前帮忙,待孝子们踏上跳板后将跳板抽开,弄翻了棺材,棺材果然淌出来一地兵器。将这几个假孝子拿下后,经审讯,原来这帮假孝子是强盗,打算过江抢劫一批货物,假装送葬,以免摆渡艄公怀疑。这时,他们还供出:几十名同伙已约好在对岸集合,待兵器到手便行动。吕元膺即令发兵,悄悄过江,将那帮盗贼一网打尽(看过大宋提刑官的朋友一定觉得眼熟吧)。
如此的精干人物,李纯和宰相们自然十二分赞同了。当时决定由陆贽去约见吕元膺,将事情原委告之于他。
几人正在殿中商议的时候。后殿走廊上悄悄走过来一个宫女,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听了片刻。旋即大惊,匆匆离去。跑出去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倒了正出恭回来的吐突承璀,把吐突承璀的新衣服撕破了。气的吐突承璀大叫:
“你是哪个院里的?这是个什么事情!”
其实他如何不知道这宫女是哪个院内的?只是惹不起罢了。这宫女一溜烟穿门过院,一直跑到太子起居的宫里,跪倒在正在听伶人歌唱的太子妃郭氏面前,道:
“太子妃殿下,大事不好了!”
惊得太子妃睁开了自己的美目,问道:
“怎么,太子出什么事情了?”
宫女颤声道:
“回殿下,太子好好的。”
郭氏放下心来,又问道:
“那又是出了什么事情?”
宫女却不肯说。连问了几次都是这样,郭氏恼怒,只得下令左右退下,喝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慌张,丢了本宫的脸。若不看你是汾阳郡王府带来的人,早把你推出去打杀了。吩咐你去找太子告诉太子今日公主进攻,正事没有办成,却弄出这幺蛾子来。说吧,到底什么事情,若是没什么道理,就休怪本宫责罚你。”
宫女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颤抖着说道:
“殿下,奴婢刚刚,刚刚经过麟德殿,无意中听到太子和宰相们在议事。奴婢无心听了几句,只听到他们提到了皇上。”
说罢,把自己听到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只惊得郭氏嘴巴越张越大,手里的玉碗也跌到了地上,羹汤泼了一地。听完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问了一句:
“你进去出来,可遇到过谁,说给其他人听?”
宫女道:
“奴婢谁都没有讲,只是路上遇到了吐突承璀公公。”
郭氏点头道:
“你很谨慎,很好,很好。记住此事千万不可以说给别人听!”
宫女卑微地缩在地上,颤抖着道:
“殿下,奴婢一定把这事情烂在肚子里。就是死也不会说的。”
郭氏美目里闪过一道精光。却没有想到,一只耳朵正紧紧地贴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