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大家的心情就很愉快,无论是谁吃了这样一顿盛宴,心情就都不会太差。
长襄优雅的喝着清茶,瞧向赵家小姐,微笑道:“赵姑娘这么捧场,实在是叫我欣慰,我还怕手脚生疏,给两位姐姐添乱哩!”
赵校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也不觉得女儿给自己丢脸,这就起身拱手道:“小女何德何能,劳动公……夫人亲自下厨款待,老朽实在感激不尽,感念天恩浩荡!”
长襄是正儿八经的李唐皇室血脉,修养和风度都在一众女眷中顶尖,闻言也就温和笑笑,道:“其实主菜的鸡汤,全是姐姐一手操办,我不过帮着打下手,做了几样不起眼的配菜而已。赵伯伯不必这般客气,要谢也要谢姐姐才对。”
赵校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芷然再一旁笑道:“长襄这话说得不妥,从来也没有一道主菜就撑起宴席的道理。小菜虽然不起眼,却也是不可或缺,菜品之间的搭配,才是宴席的重中之重。”
这会儿芷然也开口,道:“主菜也好,配菜也罢,只要搭对,怎么吃都是好的。其实细微处藏着大道理,做人和做菜原本是一样的,就比如说这夫妻之间,只要相配,贫贱美丑,原本是不重要的。”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会儿三位夫人就已经将大幕拉开,开始唱起戏来。赵校尉虽是个武官,脑子却并不糊涂,只听见三位夫人意有所指,这就轻叹了一声,道:“纪夫人这话,似乎意有所指?我老赵是个粗人,还请夫人明示。”
翠娘始终脸皮薄,被他这么一问有就些语塞,才听芷然笑道:“这事儿原不该问她,你问我就是了。今天请赵校尉来,原是要谈一谈外子保下的姻缘,说说令千金与我家这位冯兄弟的缘分。”
赵小姐闻言就抬起头来,含情脉脉的看向冯坤,只见他微微抬手想要遮住脸,又似乎两股颤颤拔腿就要跑,便觉得无限的委屈与冤枉,低低喊了一声“冯郎”,也不曾得到回应,这就忍不住垂下泪来,不住抬袖擦拭。
其实冯坤的心思,赵小姐多少有些了然,都说男女之事当局者迷,其实双方对彼此的心意都十分敏感,像是冯坤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正常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冷淡和拒绝,赵小姐只是身子长得魁梧些,心思还是像普通女孩那么细腻,这几日也是饱受委屈。
今天受邀赴宴,她心中已经有了些预感,再瞧见两位夫人一位县君的豪华陪客阵容,她便多少知道了芷然想说什么,才在方才化悲愤为食欲,一个人干掉了两只硕大的野鸡,只盼着吃得好了心中就不空虚,这会儿却还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长襄见她这般,心中有些不忍,想起自己曾经与纪颜相似却不得相守的时光,想起纪颜当面拒绝李世民赐婚的尴尬,这便有些感同身受,生出怜悯来,轻声道:“唉!要都是两情相悦,人世间又哪来痴男怨女?有时候有缘无分,也好过相见无缘……妹子快别哭了,哭花了脸,才叫人心疼。”
她这话说得暖心,赵小姐却更想要冯坤的关怀,这才听赵校尉长叹一声,道:“夫人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又何尝不知小女与冯公子无缘?只是咱们为人父母的,都愿意儿女顺遂如愿,瞧如今冯公子的态度,只怕是老朽与小女一厢情愿了!”
冯坤一听这话,连忙站起身来,朝着赵校尉深施一礼,叹道:“赵伯伯恕罪,小姐并无半点不好,我与她相处之时,也能体会到她的温柔体贴。只是我没有这个福气,实在与小姐无缘,只怕耽搁了她的前程,才惊动主母夫人帮着把话说清。”
明明知道结果,听见他亲口说出来,还是很叫人伤心,便让赵小姐一瞬间伏在案上,大哭起来。冯康看着也觉得不忍,但知道这会儿断不能心软,否则纠缠不清,才是害人害己,这便咬牙只看赵校尉,一眼都不瞧赵小姐。
芷然见状连忙开口,道:“千错万错,都是外子酒后失言的错,皆因他乱点鸳鸯谱,才叫两个年轻人为难!冯坤这小子也没什么好处,就知道油嘴滑舌,赵小姐莫要于他计较,便是他心里没你,你也不必再牵挂他!咱们女人家的,离了男人照样能活,你瞧我这副模样,不还是等来了如意郎君?”
其实打一见面,赵小姐就被芷然满脸的伤疤给镇住,只是在场几位女眷都十分体贴,都不曾因为对方的形态容貌露出过丝毫惊讶,这会儿听芷然自揭伤疤,她就也有些感同身受,眼瞧着芷然端庄大气,便不由得止住了眼泪,坚强点了点头。
话说到这一步,再不懂的进退就不合适了,赵校尉这也就叹了口气,道:“多谢孙夫人开示,老朽这心中也有数了!”
纪颜一直没说话,就瞧着几个女眷沟通交流,这会儿听赵校尉退让,他便也笑了起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男人如是,女子也如是。冯坤没有这个福气,自然有人能享这福,赵校尉要是不嫌弃,是否我帮你留意个青年才俊,配你家的小姐?呵,我可比姐夫靠得住哩!”
一听他这么说,赵校尉就一时间喜出望外,连声道:“哎哟!这才是老朽和小女的福气哩!要是侯爷愿意帮忙,小女今后就有托付了!”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纪颜推荐的年轻人,自然要比孙德的一众老伙计优秀的多,再加上他新丰候的名头保媒,就是一般人求不来的福分。赵校尉也不是死心眼,纯粹是女儿放不下冯坤,才叫他百般为难,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他自然连忙满口答应下来。
只有赵小姐心有不甘,依旧不时看向冯坤,却见他不住躲避自己的视线,就像是躲避豺狼猛虎一般,便只觉得心中刺痛,某种东西正在缓慢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