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纪颜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几里地外的白岩城守军喊道:“不想死的,速速避开,让你们城主出来,开城纳降!”
他这一声气息悠长,一旁的尉迟敬德和李道宗都是暗暗叫了声好,只是还觉得他这话口气太大,难不成靠着这区区一架弩车,就能屠尽面前上万白岩城兵丁不成?
敌军大营之中,也有人探出头来瞧了一眼,似乎嗤笑了一声,这就不再理睬,便是这二里地的距离,彼此间毫无瓜葛,就算陆地神仙,也不可能攻击到这么远。否则大唐一众名将在此,身旁也没有兵丁护卫,高句丽完全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便是做不到的缘故。
瞧对方不理,纪颜也就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站上车去,叹道:“纪某几天也要大开杀戒了!”
话音未落,就见他双手握住弩车圆环的两段,猛地朝后一拉,这就有一支弩箭被搭上机括,尖头直指白岩城的大营,随着纪颜一松手,这箭便瞬间飞出,生生飞跃二里地,落入了对方的营盘中。
众人都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弩车的射程这么恐怖,远远胜过弓箭,已非人力所能为,却听尉迟宝林道:“远是挺远,可说好的万箭齐发呢?难道是一支一支来,只省去了填充箭矢的麻烦么?”
纪颜遥遥看着对面大营,轻声道:“稍等片刻,瞧他们是否识趣,愿意投降,否则万箭齐发,杀戮太重,有伤仁德。”
长孙无忌满意点头,李道宗却嗤之以鼻。对面的敌军似乎是没注意到那一支弩箭,也可能是被吓住了,许久也没有反应,才叫纪颜无奈,稍稍转移了弩车的方向,这就一拧那圆环,随即朝后一拉,叹道:“这便是天数了!”
一瞬间,只听得无数声尖锐声音响起,刺痛众人的耳膜,顷刻间就有一片乌云一般的阴影,又像是一片飞蝗,争先恐后的朝着白岩城大营飞去,划出一道道标准的抛物线,随即铺天盖地落入营中,当即就有无数声惊呼和惨叫声响起,对面大营里似乎有一道血光闪过。
平心而论,纪颜本不欲伤人,故意将弩车的方向调偏,只打算给对方一个震慑,再加上弩箭本身杀伤力有限,除非命中要害,否则很难夺走敌人的性命,顶多是在对方是身上打个孔而已。
然而这弩车万箭齐发的效果,实在是太过恐怖,伤害不够,数量来凑,这一发出去,白岩城大营中便有数百人当场到底不起,还有千余人多多少少被伤,杀伤效果着实惊人,一下子就引起了莫大的混乱。
后方的工匠抱来弩箭填装,连尉迟敬德都一时心有余悸,道:“得了,瞧见了这东西的厉害,咱们也算是知足了,待陛下给白岩城降下诏书,逼他们投降就是!”
他这话已经有劝阻的意思,那大脑袋工匠却很不认同,道:“国公这话说的!哪有做事做一半的道理?这连弩车乃是先贤造物,动静皆可,不单能攻袭敌营,乱军中也有浩大威力,不一一试了,咱们没法跟工部交代哩!”
众人都是一悚,就揣摩这“动静皆可”的意思,眼瞧着工匠们填上了弩箭,又让尉迟宝林推着弩车绕了两全,可巧对方营中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算毁去这恐怖的杀器,派出百余骑兵策马奔袭,就见工匠冷笑着跳上弩车,转动圆环,猛地拉动。
这一次,弩箭就不是一古脑倾泻而出,而是仅仅射出一层,飞向几名骑兵。尉迟宝林傻了一辈子,这会儿却突然灵光起来,福至心灵,当即上前握住车把,将弩车稍稍转向,便又有一层弩箭射出,击伤另外几名骑兵。
随着弩车的方向不断转动,射出的弩箭就形成了一个扇形覆盖面,打击面比之之前更广,杀伤力也变得更高,没多久那百余骑兵尽皆倒地,连人带马躺在了血泊之中。
大脑袋工匠瞧得眉飞色舞,在他的眼中只有这犀利的兵器,便瞧不见这兵器造成的死伤,一时间手舞足蹈,欢喜雀跃,却听得一阵弓弦崩断般的声音从弩车中传出,轻轻传入众人的耳中。
纪颜一愣,这就抢步上前,一把拉开弩车的匣子,这就满脸呆滞,才见里面原本井然有序的机括散落各处,有些甚至已经碎裂开来,就像是发生过一场小型爆炸一样,整个弩车内部一塌糊涂。
众人都凑过来看,个个都面露惊骇,才听那工匠带着哭腔道:“怎么会这样!以工部的手艺,原本不至于此!这,这是为什么?”
纪颜稍稍镇定,也就知道为什么,才是射出几千支箭的力道,已经超过了材料所能够承受的范围,一两次或许无所谓,可机括本身已经逐渐累积了裂痕,达到一定程度,自然会碎裂开来。
始终当时还没有发明出能承受这种力量的合金,也没有对应的精密铸造工艺,故而零件承受不住巨力而粉碎,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叹一口气,纪颜便招呼众人撤回营中,道:“看来工部的设计还有缺陷,弩车本身承受不住万箭齐发的力道,只能用一两次……这一辆弩车的花费不菲,所耗费的人工也是浩大,只怕没什么用武之地,便是工匠们思虑不周了。”
众人一听,都觉得可惜,便是他们刚见识了弩车的厉害,还没自己试着用一用,就被告知这东西用不了,心里就觉得很不是滋味。只是他们知道纪颜所言不差,不能稳定使用的攻城器根本上不了战场,否则一个故障,就要葬送多少兵将的性命,谁也冒不起这个险。
如今大营中还有另外两架攻城车的零件,算起来也只能再用个四五次,既然这东西今后都用不上,把这四五次机会用在何处,就是值得众人仔细考量的问题。
他们绞尽脑汁,白岩城营中却是哀鸿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