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啥好笑的?俺媳妇儿!”农夫牵着他的手,一时竟还有些自得。
“屋里谈。”阿奴眼睛却盯着阿叔,眼神一刹那锐利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啪。”阿奴关上门,把满脸不乐意的农夫关在了门外。
“阿奴……媳妇儿……”农夫在门外不甘心地叫嚣。孤男寡男,两个人……有啥好说的,是俺舅舅就能调戏俺媳妇儿了吗?哼哼,还故意避开俺,农夫在心底委屈地嘀咕着。
“他是你舅舅,也是我舅舅。”阿奴在门内无可奈何地叹道,像是凭空听到了农夫的心里话。
阿奴转过头,手微微悬放在肚子上,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来然后看了看神色自若的阿叔,方轻轻地开口,“现在,说吧。”
“跟他在一起,很累吧,长不大的孩子。”阿叔神色温和地递过半张纸。
“还好。”阿奴接过纸,补充道,“他……真的很好,不是孩子,是男人,又体贴又会照顾人……”他似乎有些不擅长这样……当着长辈的面上夸自己喜欢的人,因此微红着脸半途而废,垂着头又悄悄红了耳朵。
过了一会儿,阿奴才轻轻放下纸,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传说终究是传说,密道的事情……我还以为……”他苦笑了一下,“真的高枕无忧了呢!”
“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阿叔面色凝重,眼神却始终柔和。
“什么怎么办?”阿奴坦了坦手,“什么都不干……就像现在这样……像个女人一样,做这该死的月子。”
“世上从来不存在世外桃源。”阿叔又道,“您出去,便是皇帝。”
“皇帝?谁稀罕?”阿奴冷笑道,“不过是傀儡而已!”
“那也是……世间最尊贵的傀儡。”阿叔同意地点点头。
“罢了。”阿奴垂着头折腾自己新长起来的指甲,“有他,有孩子,我没什么好求的了。北国太冷,人心却暖,我一点儿也不想孤零零地去坐那冰冷的王座,你知道我现在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
“万人之上的冰冷,还不如两个人拥抱着取暖。”
“不信?”阿奴挑了挑眉,突然脱下一只鞋,取出一张精美的绣花的鞋垫,随手在床头翻找了一通,取过一把剪刀,将鞋垫随意地剪开了,然后用指甲从中勾出一张薄薄的纸。
“这是……”阿叔伸长了脖子,又探出手,想近距离看一看。
阿奴却侧了侧身,轻轻避开了,摇了摇头,手臂微微一动,那薄薄的软黄纸便飘入了床边常放的炭盆里。那里燃烧的是农夫专门为阿奴找来的取暖效果最好的红炭,此时烧的红彤彤的,那纸掉下去只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便连灰烬都燃尽了。
“那是……”阿叔恍然大悟,有些遗憾地缩回去,“你竟把它放在那里,谁能想到!”
“至贵至贱,只看人怎么想。”阿奴眼神释然,“我早想通了,因此它对我而言,早就是一张废纸了。只不过直到今日,才突然记起烧了它而已。”
“想通了就好。”阿叔轻轻说道,“想通了好啊!”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又想到了自己英年早逝的妹夫,偏执成魔的妹夫的弟弟,又想到了遥远的时间那头一脸稚嫩的自己。
“我走了。”阿叔道。
“阿叔,”阿奴起身相送,“不,舅舅”他眨了眨眼睛,“日后,多来这里坐。”
“我先走了。”阿叔摆了摆手,“不送了,注意身体!”
他摆了摆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回了家,阿叔简单的收拾了一个包袱,然后……回首深情地凝视了许久这个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已经扎了根的地方,然后……决绝地抬起了脚。
他本想看一眼孩子,却走得太匆忙,况且也怕……一看便走不了了。可是……作为舅舅,也作为舅爷,他总得为孩子们做些什么,以舅舅和舅爷的名义。
“阿爷,你去哪儿啊?”沿路,有村里的小屁孩手里捏着泥巴鼻孔里吹着鼻涕泡好奇地问道。
“很远很远的地方。”
“比城里还远吗?”
“对,比城里还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