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了那个因故早早嫁出去了的嫡姐,她那个丈夫……光是通房便收了七八个了,嫡姐嫁过去之后,甚至还发现有个小蹄子隐瞒了自己怀孕的消息。
家产也就那么点儿,一去还遇上这么多糟心事。
张筠容不由得匀了匀呼吸,企图让自己定下神来,几息后稍稍镇定了点儿,才再度抬眼对上张皇后的目光,“娘娘…那、那我要如何……就当没看见,没收到过吗?”
“本宫自会去查。”张皇后稍稍动了动身子,倚靠在了另一侧,“再者…你年轻,经此一遭反而是好事。”
“姑且先回去安心等着吧。”窗外的日光洒落进殿,中和了她眉眼间的杀戮气息,“你需得记住,未来皇帝的后宫,咱们张家定要占一席的,至于这机会能不能把握,就别怪本宫没告诫过你了。”
“只要是张家族中的女儿,谁都能当太子侧妃。”她言尽于此,旋即便让宫人把张筠容请下去了。
……
书房。
闻初尧正在处理着臣子们递上来的奏折。
先前几年,朝堂上的臣子还是分为三派的,一是倾向于他这方,一是中立,再有…就是以为他那些不成器的兄弟们能夺了他的位置,进而投诚分一杯羹的。
可随着他几经征战,出生入死,为宁朝扩大巩固了疆域,加之皇帝态度上的陡然转变,这些人便渐渐消失了。
不过…闻初尧其实心里也明白,不少自诩是纯臣的人,瞧不上他这个太子。
觉得他不过是运气好,养在皇后膝下,但实际上,却是罪妃生出的儿子,骨子里流着的血自然也就不纯粹。
但……纯粹与否?又是谁能说得清的呢?
史书,向来也是胜利者书写的。
男人思索片刻,拿起朱笔,将一个人名圈了出来。
他的目光久久未曾移动,甚至离奇地想到了幼时的那些遭遇。
许多年前,母亲也曾是笑盈盈地让他先出去待着,接着便再也没能睁眼醒来。
以至于……他那晚瞧见徐云知恐惧却坚定的神情时,内心有股不多见的怜悯。
一个人……真的愿意为此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怕得腿都在发颤,竟还是强撑着,愿意去赴死。
德太妃,真的值得她这般…?
分析利弊后,还是毅然决然地顶替掉所有的罪名。
这种熟悉的滋味……竟也让他有那么一瞬间地犹豫了。
真是……稀奇啊。
闻初尧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盯着那处名字正在发愣,消失了许久的林晔快步而至,在外面禀报了声,得到肯首,随即便推开门走了进来,“殿下,微臣查到了些关于太子妃娘娘的…疑点。”
闻初尧搁下朱笔,淡淡颔首,“详细讲讲。”
“太子妃幼时的确身体欠安,家人曾带她去过寺庙内,找高僧相助。”
闻初尧想到虚空和他聊过的“三生三灭”,微点桌案的指节忽地顿了下。
民间有种说法,幼时体弱多病的孩子,家里多会前往寺庙为其祈福占卜,而这占卜说好听点儿是聆听神仙的旨意,说难听点儿不过就是给自己的想法选一个合适的动手理由。
无数女婴由此被葬送了性命,对外却宣称是“神的指示”。
而虚空对他说的,所谓应激情况下,出于自我保护需要所产生的新人格自救,似乎也正切合了这一点。
若是危及生命这种,那的确是得自救。
可……
如果要是自救,合该是早早便救了,又为何跟个定时炸药似的,到了点儿才出现呢?
而且,柳殊醒来后很怕他,看他的眼神也是十分奇怪。
以前闻初尧只是疑惑,为何对方瞧见他,就跟瞧见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现在细细想来,竟有种说不出的后知后觉。
柳殊就好像知晓什么一般,但却又好像知晓得不是那么齐全。
有种……雾里看花的错觉。
怕他,又恭维他。
林晔的声音轻轻缓缓,仍在继续,“微臣曾去幼时帮助过承恩侯府的寺庙中探查,可离奇的是,那个僧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问其他人,他们也只是隐约对此事有些印象,提及太子妃在幼时和出嫁前各来过一次。”
“但…太子妃幼时生病,来过一次后,病很快便好了,为此候府是捐了一大笔钱的。”林晔想到这儿,也是颇为困惑地顿了顿,接着继续道:“如此大阵仗的事情,僧人们…不该是那么模糊的反应。”
闻初尧反复思索着这些信息,低垂眼睫。
自他明确自己的心意后,对柳殊过去遭遇的一切就颇为上心了,这些原本也是查过的。
柳殊在七八岁那年曾生过一场大病,严重时甚至到了有些胡言乱语的地步,一会儿虚弱地哭,一会儿又是冷眼瞧着。
若说承恩侯为何要把人送去医治,恐怕也是打着些别的心思的。
柳殊貌美,若是生病烧傻了,亲事上便不好牟取利益了,再有,碰上的又是如此迥然的差异……
闻初尧的心头忽地狠狠一沉。
思及虚空传来的道别信,他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