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裴岘这几天确实忙,整日往返京郊营,还要和刑部的人核对卷宗,他如果最后查不出东西,这个正三品的指挥使的位置就未必能保住了。

陛下盯着他,内阁的人也盯着他。

他和长兄一样,在家里从不提及外面的事,在家中脾气极好。

但眉目中的威严,还是能看得出他在官场中举足轻重的位置。只有徐氏才当他是个乖孩子。

他被母亲训斥也不恼,只管陪着,温言细语问了几句。

和徐氏相熟的夫人们年纪大了,也没什么避讳的,笑着夸道:“都说裴家蕴玉人中龙凤之姿,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裴岘认得这位是户部刘大人的夫人。

他低头没做声,老夫人笑着说:“这话太托大了,让他哥哥知道了,定要训斥他出去鬼混了。”

老夫人话说的很明白,长子不许家中子弟邀买虚名。

几位夫人连着称赞,未必没有结亲的意思,裴岘只管陪着老夫人,并不接话。反而转头低声问侄女:“今日没有邀你的朋友来家里吗?”

裴芝玉难得见小叔有这等雅兴和她闲聊,有些害羞便说:“今日母亲生辰,待我生辰的时候我再邀请。”

几位夫人见他极有耐心和小辈们闲聊,心中十分难耐。

裴家几位都是不得多的的良缘,裴泰明年参加春闱,前途就在眼前。

裴蕴玉年纪虽然大一些,但是已经权柄在握,天子近臣,更是生的俊秀无双。这等女婿可遇不可求。

裴岘的寿礼

◎也是十分难得◎

正说话着,外东苑的总管夏守忠来寻他,徐氏看到了人,催道:“夏守忠来寻你,必是要紧事 ,你先去忙吧。”

裴岘向门外望了眼,见夏守忠规规矩矩站在门外和女婢说话,他看了眼老夫人,便起身说:“母亲,我那边来了人,那我先过去一趟。”

他说话很讲究,不说自己要走了,只说去一趟,大家都知道他会再回来了。

老夫人有些失望,但是没阻拦。

“那去吧。”

裴岘再次和徐氏十分有礼说:“大嫂和各位夫人且安坐,我先失陪了。”

徐氏催说:“快去忙你的吧。”

这一言一行的规矩让这些夫人们极喜欢。

他前脚走,后脚就让人送来寿礼,不是一两件,是抬了几大箱。

大多是从江南带回来的,送给徐氏的是一座白玉观音像,和一枚白玉锁,一串菩提果。

之后的是各色丝织绫罗,几柄工艺极好的苏绣扇,江南的书画绣品,把玩的小玩意儿,其余的一堆零零碎碎。

外东苑的小管事是夏守忠的侄子,叫夏进,口齿十分伶俐,见了徐氏行了礼道:“二爷给夫人准备的生辰礼,给小小姐的如意锁。其余的是一些搜罗来的东西,让夫人看着挑选,若是有其他喜欢的告知他,他再去搜罗。”

除了其中点名的几样之外,剩下的就是让徐氏给今日来的夫人们回礼的意思。

真是个面面俱到的人物。

让在场的夫人们感慨不已。

老夫人没收到任何礼物,但是笑眯眯的说:“我今日看上菩提果了,向你讨要,你给不给。”

徐氏笑着说:“母亲想要,我就让蕴玉再给母亲寻好的,这串定是不给。”

老夫人笑骂:“看吧,小时候我打他,你护得最多,他果然偏心你。”

都知道裴家二郎几乎是徐氏带大的,他更是十分敬重这位长嫂。

徐氏今日十分开心,她向来心胸豁达,对裴岘是真的疼爱,裴岘如今对她犹如半母,今日生辰宴更是给她长足了面子,让她心里十分妥帖。

让在场的夫人们十分艳羡,裴家的和睦不是说说而已的。

外东苑的裴岘问夏守忠:“怎么回事?”

夏守忠:“太微宫的人,送来的东西。”

“人呢?”

“东西放下就走了。”

裴岘看了眼桌上的盒子,也不甚在意。

打开看了眼,是一副好画,他展开看了眼,眼中有惊艳之色。

心里叹了声她年纪不大,丹青倒是当真不俗。

盒子底下有封信,他只当是小姑娘的心思,没太在意,但等打开看了眼,突然脸色一凛,立刻领悟到信中内容的关键之所在了。

赵幼澄她撞见了一副不可能在外面售卖的画,可偏偏有人来买走了。

而且是这人指定来买的,那位房掌柜,必定是去上门去主人家拿画。

所以有些账不在局中,而在局外人手里。

他立刻就懂了,不止是这一桩案子,从前有些案子他也明白了。

冯志案,最初就是因为有人告发户部有人贪腐受贿。

入夜,京中几家书画铺子和玉器金银铺被查封。

一时间京中风声鹤唳,晚上赵幼澄喝了药问:“今日外面有什么消息?”

冬葵每日都出去闲逛:“有些议论声,说裴大人行事太过霸道。”

赵幼澄想,这帮富贵乡里的蜱虫,都被养肥了,只是查封了几家铺子,捉住了几只蛀虫,就有人跳出来了。

当年的裴蕴玉守河西,只领着几万人,敢和西羌十几万兵马对峙。

一柄陌刀,横刀立马,更是放言,挡他者,人马俱碎。

那是何等的悍勇。

裴岘眼下虽然还没有杀戮之气,但是对这些谈论也是毫不在意,至于那些骂声更是充耳不闻,因为他搜到的东西太多了,比他想要的多得多。

他也没想到这帮人胆子这么大。

陛下和内阁盯着他,那这件事就轮不到他直言。

所以他将查到的东西,连夜打包都送到了西苑。

赵晖看着十几箱子的账簿,气得冷笑连连:“江南的夏粮、盐税迟迟不到,朕穷的都养不起江南大营,这几箱子就抵得上几年的盐税,区区一幅盖了私印的画,一万两白银。朕倒是真想见识见识,这是何等的技艺。”

赵晖的震怒在他意料中,陛下难道不知这帮人贪吃吗?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他们能贪成这样,且明目张胆在上京城肆无忌惮的吃。

赵晖随手翻着账本,骂了整整一个时辰。

裴岘只管听不管说,他搜到的不止这些,有些牵扯到了宫中皇后和太后,甚至陛下身边的人。

也是因为他有了准备,这才把握了这个度。毕竟有些事不能做绝,陛下也不是真要手刃这帮人,所以这才气愤,若是真是起了杀心,就不会这么生气。而是直接召刑部拿人,该杀的杀,该判的判。

正因为陛下手善,他才不能做绝。

转念一想,又感叹赵幼澄的眼睛太毒,不知道她那日到底看到了谁的私印。

他能迅雷不及掩耳拿到账簿,完全是因为赵幼澄给的消息太及时,他行动的迅速。

这十几箱子账簿涉及的资产高达百万白银,涉及的人十分的广,他自己知道,他手里的账目,足以将内阁那位拉下马,但这件事轮不到他来过问。

官场中送礼素来的礼数,节礼年礼,都是有的。

可这帮人进京送礼,是先到字画铺去问路,送给谁,送多少。

字画铺的人去家里寻画,送钱取画。

到时候送礼的人,捧着这毫无铜臭的雅致的礼物再去登门拜访。

要不然怎么敢自称一句清廉。

江南文人,果然是雅致。

连着几日,裴岘将收尾的账簿统一送到了西苑。

剩下的就不归他管了,等他出西苑的时候,见刑部的孟廷元这才匆匆进了西苑。六十来岁的人,还依然刚健,而且他是陛下忠实的拥护者。

看来这次陛下要见血了,不能罢了。

赵幼澄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猜测裴岘大概是拿住了人。

上京城很多书画铺都关门了,她让冬葵去买些纸笔,结果都没有买到。

第二日,傅容一个人来看她,彭懿守着太微宫,简直万无一失,冬葵出去领着傅容进来,傅容见她坐在书房,劝说:“好些了吗?”

赵幼澄看了眼外面,问:“姑母还好吗?嘉宜呢?”

傅容并不烦扰她,只说:“都很好。”

“那你呢?”

“我在国子监读书,今日先生放休。”

冬青端着茶进来,问:“殿下一直担心表少爷不习惯上京城。”

傅容这次来比上次从容很多,坐在她对面温和说:“没什么不习惯,我还担心你的身体。”

赵幼澄笑起来,很无所谓说:“我的病只是拖得太久,慢慢养总会好的,不碍事。五哥不用担心。皇祖母还好吧?”

“老娘娘前些日有些抱恙,母亲一直在宫中。嘉宜也懂事了,时时陪在老娘娘身边,你不用担心。”

赵幼澄听得失笑,傻五哥,不是傅嘉宜懂事了,是她见识了权势的厉害。

傅嘉宜可不知道赵幼澄说她什么,这些时日在宫中她住在延嘉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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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时时陪伴在太后娘娘身边,所见所闻都是最尊贵的人物。

慢慢才懂得,姑苏城是何等的小,怪不得赵幼澄从来看不上姑苏城,从来不参加姑苏城小娘子的宴会。

想起这些,她就觉得自己从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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