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1 / 1)

赵幼澄端起碗将药一饮而尽,面不改色说:“好了,别害怕。我再看一会儿就休息。”

话是这么说,可是冬青再不敢发牢骚了。静静在一边守着她到半夜,她不光看了账簿,还看了历年京中的米价、丝绵、等从江南贩进来的价格。

直到后半夜才休息。

第二天她脸色就不太好,这次来看她的是陛下。

陛下去西苑避暑,顺路路过太微宫来看她。太微宫外的守军是步军都统衙门的人。

跟随陛下来的是杨寿山和裴岘。

赵晖也是一时兴起,路过这里后宫嫔妃等一行人去了西苑,他只身带着几个随从就进来了。因为赵晖知道裴岘是赵幼澄的师叔,所以带着他也不避讳。一行人进来没有摆仪驾,正遇上黄宁在训斥赵幼澄,年纪轻轻的脾气很不小。

“殿下要是一直这样不爱惜身体,这病不治也罢!”

赵幼澄理亏,说尽好话:“昨夜确实没有安睡,舅舅来信有些激动,你只管扎针,我肯定不叫疼。”

黄宁为了警告她,当真下了针,她闭着眼疼的要命,只听见进来了人,接着一片慌乱跪倒一片。

奉旨养病

◎裴大人面冷心热◎

等她睁开眼,只见陛下已经进来,并坐在榻前,看着她叹气:“可好些了?”

赵晖生的白净人偏瘦,眉目和父王有些像。她有些年没见陛下了。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真实。

赵幼澄不记得从前第一次见他什么情形了,反正从前听从皇祖母,一心觉得他鸠占鹊巢,夺了皇长子一脉的帝位。对他这个人从无公允。

心中充满敌意,想来甚是可笑,被怂恿几句就觉得天下人都欠她的,真是活该了。她又想,他是父王的弟弟,是她的亲叔叔,和父王一样,身体不好,英年早逝。

这样一想,就觉得有些难过,她泪流满面都不自知,只是呆呆看着赵晖。

赵晖也没想到她是这种安静的性子。孤家寡人的帝王,少见孩子们会哭成这样。赵晖心里一软,见不得她这般。

先帝驾崩前,就安排好了,皇兄的两个孩子,将一个送走,一个赐太平王。

他即便和延嘉殿不对付,也没对侄儿起过任何心思。

“阿鲤好好养身体,切不可儿戏!”

赵幼澄这才回神,起身跪坐在榻上和他行礼:“儿臣见过陛下。”

赵晖笑起来:“阿鲤可是想起我来了?我是你五叔,唤我叔父就好。”

赵幼澄恭敬道:“不敢僭越,儿臣见过陛下。”

赵晖想起幼年和兄长玩耍的往事,笑起来:“还记得你牙牙学语的时候,一点都不认生,见了谁都笑,云檀就喜欢抱你,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这话没法接,赵幼澄问:“陛下怎么会出宫?”

杨寿山接话:“陛下移驾西苑避暑,走之前特意来看小殿下。”

赵幼澄看了眼裴岘,但没说话。

赵晖笑说:“好了,你不用担心其他的,好好养身体。”

说完站起身和杨寿山吩咐:“阿鲤养病期间,其他人等不得打扰,你打发人过来服侍,没有人照看也不行,这事你务必处理妥当。”

杨寿山得了令,立刻道:“老奴回去就办。”

赵幼澄跪坐在东炕上,目送赵晖走了。

赵晖走后,赵幼澄长舒了口气,她一时间还没能消化陛下话里的意思。

一炷香后裴岘却又掉头回来,见她依旧跪坐在东炕上发呆,便出言提醒:“陛下的意思,你最好寻一位可靠的长辈照看,否则……”

赵幼澄不软不硬的顶撞他:“裴大人,我姓赵,您说我该去哪里去寻姓赵的长辈来庇佑我?”

裴岘只是提醒她,不要为了躲太后的指婚,就全然信任陛下。

赵幼澄说完又笑起来:“不过,办法也不是没有,我若是一辈子不嫁,一辈子为父王母后吃斋念佛诵经,寻仙问道,是不是就没了这些烦恼……”

裴岘皱眉盯着她,想不到她满脸笑意,居然能说出这么狠的话。

赵幼澄才不管他怎么想,说完就逐客:“师叔去忙吧,我要继续施针了。”

裴岘这次却没走,眼神和黄宁示意后,黄宁又开始下针,赵幼澄全然不管,闭着眼只管捱着,因为真的疼,又细又长的针,全扎进去,疼的她有种皮开肉绽的感觉。

裴岘远远看着,细白的手臂上扎了针,大概是真的疼,她有些轻微的哆嗦。

手臂白的晃人眼,让他眸色都深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

她想了片刻,又开始示弱:“师叔,我舅舅就要来上京城了,我已经八年没见过舅舅了。”

她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吃定他不会出卖她。

裴岘的声音沉沉,从堂屋传过来:“你舅舅救不了你,太后娘娘中秋宴邀请京中三品以上官眷进宫,宗室没成亲的人不多,但总有一些的。”

赵幼澄恨得牙痒痒,这人这么能这样。

“是吗?师叔原来是等着看我笑话呢?”

见裴岘不说话,赵幼澄也知道,他是好意,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前世他甚至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但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帮过她很多次。

她也是吃定了他会帮她,又开口:“我向师叔借个人吧,我的院子不能总是这样,谁想进来就进来。”

这话好商量,裴岘应下:“可以。”

赵幼澄也累了,施针后,喝了药就睡过去了。

裴岘站在院子里,问冬青:“最近养的怎么样?怎么看着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冬青踌躇不敢多说,斟酌着说:“殿下有时候看书会看的很晚。”

裴岘没照顾过人,更何况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皱眉问:“一直都这样吗?”

冬青:“自从回了上京城,殿下就一直很辛苦。”

裴岘看了眼远处永嘉寺的屋檐,再什么都没说。

裴宅就在不远处,裴岘住在外东苑,他的书房除了长兄,没人能进来。

回了书房想了片刻,说:“让彭懿来见我。”

管家应了声,又说:“老夫人在等你。”

裴岘看了眼桌上的公文,这才起身进了内院。

裴家祖籍在山东,裴家这一支单独迁到了上京城已经几辈了。他父亲官拜二品,老死在任上。他是父亲老来子。长兄年长他二十岁,如今在外为官。

裴家人并不多。

母亲见他进门,抱怨:“整日都不见踪影。”

他还是一身官袍,大嫂坐在母亲身边,因为大哥大他二十几岁,大嫂于他几乎有半母的情分。

大嫂护着他:“蕴玉领着差事,不似那些宗室子弟们,整日饮酒取乐,母亲不要训斥他。”

母亲叹笑:“他自小你就护着他,舍不得说他一句,你问问他,记不记得你的生辰。”

裴岘当真不记得了,大嫂出身名门,这么些年侍奉母亲,照顾幼弟,堪为表率,没人能说出她的一丁点不是。

“这回真是我的不是,该骂。”,他痛痛快快的认错。

母亲揶揄:“你看,他最是滑头,就知道你最好说话。”

徐氏却舍不得说裴岘,笑说:“他是忙忘了,去年就记得,还送了我生辰礼。”

老年人最喜欢家里儿孙和睦,见状笑说:“你大嫂生辰家里设宴,你到时候可不能不来。”

裴岘看了眼母亲,就知道他在催亲事。

“我让人准备,大嫂不用担心。”

母亲笑骂:“你不用跟我打马虎眼,我还不知道你。外人眼里你是个冷面冷心的人,年纪轻轻整日阴沉着脸。在家里可不准这样。”

徐氏笑说:“蕴玉年少当权,太面嫩可压不住那帮……母亲何苦笑话他。”

家里的小辈们其实都怕他。

他年少但是辈份高,在家除了在母亲和长嫂面前和煦,对着小辈们大部分时间都很严厉。

母亲提醒他别错过大嫂的生辰宴,其实的意思就是会约女眷来家里。她们相看人家小娘子,也是让人家长辈相看他。

他皱眉想了片刻,坐在徐氏身边的侄女偷偷笑起来,从没见过小叔叔这样烦恼过。

裴岘看了眼侄女,和赵幼澄一般的年纪,倒是无忧无虑。

那位小殿下可不一样,心眼一点都不少,能把他的小侄女卖了还帮她数钱。

见他没说话,老夫人问:“怎么?你又要说你没时间?”

裴岘倒也不敷衍:“大嫂生辰,我让他们请徽州戏班来唱堂会,母亲到时候只管请相熟的人来。”

老夫人笑骂:“你大嫂过生辰,你撺掇我干什么。”

裴岘便说:“大嫂生辰,所以母亲要张罗,让西府的几位嫂嫂协助。”

老夫人没好气道:“就你会张罗,你要是成个家,自然有你媳妇来张罗,不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裴岘也不还嘴,只管应付她。

话说到一半,书房的裴安来寻他,应该是有事了。老夫人无奈摆摆手:”忙你的去吧。”

裴岘起身出了门问:“怎么了?”

“刑部张大人到了。”

裴岘穿过游廊,进了外东苑书房,见张克定站在书房正看着墙上的字。

“师兄。”

张克定见他来,笑了下说:“我明日启程,去往徐州。”

他升任徐州总督,南北四通之地,虽然官职没有动,但权力很大。

“恭喜师兄。”

张克定叹气:“可惜冯志案,我不能给你任何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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