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中卫,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海河的河道上,波光粼粼,映照出一天中最为宁静的时刻。
河岸上,伪装成农家小院的东缉事厂驻中卫站旁边,范万福正悠闲地坐在了二两银子重新翻修的木质渔家码头上,静静地等待着鱼儿上钩。范万福的身边,停靠着一艘落了帆的小帆船。这是他们联络驻北塘站的重要交通工具之一。突然,浮漂动了。剧烈的震颤通过鱼线一直传到鱼竿。经验老到的范万福无比确定,这水下定然是有一条大鱼上钩了。他赶忙握紧鱼竿,起身同鱼儿搏斗。
正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范万福察觉到了这一点,但由于这农家小院毗邻河道且紧邻官道,往来的人流和马匹络绎不绝,因此他并未对此过分关注,甚至未曾回头一瞥。
三扯两放地和鱼儿搏斗了一阵之后。范万福终于将一尾被他折腾得几乎筋疲力尽的大鱼给钓了上来。
鱼儿出水之后虽然仍在用最后的力气努力挣扎,然而缺乏水的依托,它也就只能在空气中无助地打着摆子,做些无用功。
范万福很谨慎,为了避免滑溜的鱼儿从手中溜走,他一直等到把鱼提到装鱼的篮子边缘才摘下钩子,将这尾足够令驻站的三人美餐一顿的大鱼扔进鱼篮。
马蹄声愈发临近,引得范万福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此刻,三名骑手也已在栈道入口处勒停了他们的坐骑。
“你是这家的屋主范万福?”为首的骑手反身指向农家小院。
“是,小的就是范万福。”范万福警惕地上下打量三名骑手。“敢问老爷们有何贵干?”
“我们是厂子里来的。”为首的骑手踩镫下马,另外两名骑手也跟着下马。
“厂子,哪边的厂子?”范万福谨慎地问道。
领头的骑手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才解开被衣物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腰牌,向范万福展示。“当然是东边的厂子。”
范万福远远地看清牌子上的刻字,整个人应激似的抖了一下。抱拳行礼:“小的见过孙掌班!”
“这么悠闲?”孙月融将马缰交给随行的东厂番役,接着收起腰牌,重新将之挂到腰间。“还钓起鱼来了。”
范万福几步跨到孙月融的面前,垂着头慌张地解释道:“上面给小的的差事,就是看住这间宅子,像个正常的庄稼汉一样过日子。”
“我就是顺嘴一问,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孙月融笑问道:“钓了几条鱼啊?”
“就两条,”范万福拍马道:“但托您老的福,第二条特别大,看样子得有四五斤。”
“大鱼好啊。”孙月融的脸上多了两分喜色。“会料理吗?”
“就会个淡口的清蒸。”范万福说道。
“你有口福了,我以前是尚膳监的,跟鱼打了好些年的交道。特别会做鱼。”孙月融拍了拍范万福的肩膀,又指向鱼篮子。“去提着吧,教你两手。”
“那就有劳您老了。”范万福松了一口气,赶忙回到渡口提过凳子和篮子,并将鱼竿架在自己的肩上。他要是再戴上一顶篾条编的斗笠,还真就像个典型的渔夫。
孙月融来到小院门口,低头看着门上的铁锁,问范万福道:“其他人都不在?”
范万福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回说:“陈伟业在码头上拉活儿,下工之后会去工人聚集的酒馆打听消息。吕有章在卫城里摆摊儿,一般回来得早些,但不到关城门的时候也不会回来。看这天色,应该还得再有一会儿。”
门开了,范万福接着道:“您老若是要传他们来问话,小的立刻去找。”
“倒也不必。顺嘴问两句而已。”孙月融点点头,率先跨槛进门。
范万福摆手朝向最大的那间正房。“三位上差先到正房歇歇脚,小的这就把去茶水备上。”
“你们的日记册在哪里?”孙月融问道。
“就在正房里。”范万福回答说。
“好。”孙月融点点头,迈步向着正房走去。而那两个随行的番役也牵着马匹向着马厩的方向走去。
陈伟业回到驻地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天空中只剩下了半缕残霞,仿佛是夕阳留下的最后一抹温柔。他走到门口,还没进去,便听见了异于往常的嘈杂。按理说,这会儿院子里应该只有两范万福和吕有章两个人,但里边儿至少有四个人声音,而且音色听起来很陌生。
陈伟业的心中立刻升起了疑惑,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门,发现大门竟然从里边儿被人给锁上了。
陈伟业没有敲门,而是掏出了一柄一直被他藏在身后的匕首。他迅速拔刀,随即又向后退了两步,才大声呼喊道:“范万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