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谢总兵,谢巡按。”尤世威将纸条收入怀中。接着连连作揖,并命令人把装着官锭的给箱子扛走。虽然朝廷规定,建奴的脑袋一个值银五十两,说也是这么说。但任谁都知道,这五千八百两银子是绝不可能足额发放的。贺世贤也确实截留了。
这次,皇帝一次性从内帑里拨出二万一千零五十两银子,也就是四百二十一颗脑袋的首功银给贺世贤部。其中的一成,就是二千一百零五两银子,让他给截留了。
贺世贤截下这一成,不是为了留作私用。而是给他那些冒死去敌区侦查敌情的夜不收留着的。这些人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想砍下敌人的脑袋换赏赐,那是天方夜谭,基本不可能。他需要银子来激励夜不收效死,但朝廷没有这笔预算,他就只能和孙传庭商量着搞这种见不得光的权宜之计。
反正领赏的士兵也不会太在意。五十两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上面不短饷、不短粮,赏赐只截一成,这已经非常优厚了。辽东出事之前,一颗五十两的脑袋,流到下面能给留一半儿,就算是军官老爷心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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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庭继续唱名发钱,而尤世威则带着人,把那五千二百二十两赏银运回到了总兵标下左翼营的驻地。
尤世威一回到驻地,他手下的三个千总立刻就迎了上来。
“尤都司。这回领了多少啊?该轮到我这一部了吧?”姓陈的千总率先开口问道。
“你们先跟我来。我有个事情要给你们先说道说道。”尤世威一面朝他们招手,一面示意押车兵士把银子抬到平日发饷的地方去。
“尤都司,您该不是抬了个空箱子回来吧?”左右散去之后,一个长着满脸络腮胡的吴姓千总,管不住嗓子大声问道。
“怎么可能。”尤世威不满地瞪了吴千总一眼。“收声。”
“哦。”吴千总讪讪挠头。
尤世威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从怀中掏出那纸条,展开来看。他只扫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了果如其然的笑容。
“银子都发了。一共是五千二百二十两。”尤世威说道。
“这是几成啊?”吴千总问道。
“还是九成。”姓刘的千总很有些算数头脑,吴千总还没提问,他就给盘算出来了。
“这回咱就不从里边拿钱了,九成全部发下去。”尤世威说道。
“啊?”陈千总立刻就愣住了。他还指着这笔分润给老弟弟说个婆娘呢。“上面不许我们克扣,吃空饷也就算了。现在连赏赐都不许分,那这鸟军官当着还有什么意思?叫贺帅把我下了算逑。”
陈千总是萨尔浒惨败的受益者。在贺世贤升总兵之前,他只是贺世贤麾下的队总。熊廷弼来辽后,军队大规模扩编整编,中层军官严重缺额,加之他又特别敢冲,贺世贤就把给提溜上去了。
“狗日的说什么鸟话呢?”尤世威眼睛一瞪,把孙传庭给他的纸条塞进了陈千总的手里。“就这点儿出息。自己看吧。”
“我不识字儿!”陈千总把纸条又给推了回去。
“你还挺理直气壮。”尤世威笑道:“皇上知道你这个鸟丘八缺银子逛鸡窝。专门给你赏了银子。”
“啊?皇上这么圣明啊?”陈千总一下子就笑了。“多少?”
“皇上当然圣明!”尤世威直接给了他一拳。“自己看。”
“哎呀,我不识字嘛。”陈千总赔笑道。
“那你看。”尤世威把纸条递给刘千总。
“一百五十两。还有布匹,丝绸。”刘千总的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什么时候发?”吴千总问道。
“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到你们的家里去了。”尤世威是副总兵尤世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昨天晚上他就知道有这事儿了。
“太好了。”陈千总双手合拍,打出一声清脆的愉悦。
“瞧你这出息。”尤世威笑骂道:“学着识几个字儿吧。”
“嘿嘿,是。”
“谢恩发赏!”
沈阳总兵标下左翼营有兵三千,计报首功百十六级,其中绝大多数不知道具体是谁打死的。为了避免纠纷,更为了避免为了哄抢人头造出乱象,贺世贤给自己的标兵营制定了一套具有朴素集体主义的分配流程。
流程分两步,第一步是统收统配,也就是谁都不许争,人头收拢之后,由他来分配,他尽量保证每个队都有,一轮没配上,二回优先给。
第二步则是按队拿钱。配到人头的五十人队集体获得人头赏,扣除他的截流,具名报功的士兵独得银两成,之后再两成拿来给整个队办一顿大鱼大肉的酒席,一个人头办一顿。而余下的六成由剩下的人均分。一般来说,中间的各级军官就从酒席的这两成里抽分润。毕竟就算以辽东的银价,不搞奢侈铺张,买活畜鸡鸭,五十个人一顿也吃不掉九两银子。
总算下来,一个人头的分配比例是总兵官截留五两,具名报功的士兵得银九两,办席九两,剩下的众人一人得五钱四分银子。
该吃肉吃肉,该喝汤喝汤。
(本章完)